紧锁着眉点了一头:“阿盈她自是举世无双之好,是以姑娘若对她心存仰慕,我也不好多加怪罪。但阿盈此生独钟于我,情深不渝,在下亦如是,且在下生性好妒,无容人雅量,也不许她再纳妾使婢,姑娘对她的痴心我夫妻是无可回报了。”
云幺一听,通红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她还不甘心地想要解释,这回却连话音都不曾出口,便被堵了回去。
“姑娘,阿盈早已与我订终身之约,缔永世之好,你错付情衷,心之所苦,皆是自寻烦恼,何苦来哉?”花玦向她颔了一首,便转身离去,不再问她。
园中夕照渐斜,余霞如织的天俯瞰西陵。
神祠的白石门前,浓荫之下的白石阶上,碧绿的苔痕错落。大殿的青瓦常被晨露春雨浸透,颜色仿佛也深重了许多,此经夕曛斜照,余晖如波,孤磬独敲,敲响了寂寂的神祠,金波荡漾。
树下小泉之畔,有一冰雪色的玉京子正盘卧憩歇,忽地昂起钝钝憨憨的脑袋来,左右一晃,便向大殿飞快地爬去,它一走,才发现那处竟还有只酣睡的蟾蜍,正是一般无二的颜色,才教人一眼望去分辨不清。
那玉京子很快又出来了,爬回清泉畔,尾巴戳醒了还在打瞌睡的蟾蜍,傻蟾蜍迷迷糊糊地跟着昂然行去的玉京子,蹦跶而去。
没一会儿,有二人追逐而来,穿行的风扬起泉边翠柳依依,静水泛起涟漪微波阵阵。
花簌跑进大殿,衣角拂过门槛,留下槛外铺洒的晖光依旧绮丽温柔。
小百花也追了过来,两人一进门便瞧见了正端坐金身神像之下,垂首执笔的白衣祭司。
扑到案前,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往前一凑,直将光挡得一丝不露,白衣的祭司右手执笔未停,另一素手半抬轻挥,两颗脑袋便一齐被挥了出去,不轻不重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脑袋未再过来捣乱,却有一只小手将个长长的盒子推到案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从案下钻出。
“嘿嘿,盈姐姐,我来送画儿给你瞧瞧,你可手下留情呀!”
盈阙默不作声,行笔未歇,但这回却也没有再将她挥走。
小百花伏在案边,不过乖觉地离远了一些,瞪着眼睛看着盈阙一行行地写,好奇地问道:“盈姐姐,你怎么到哪里都写这篇东西呢?我看你都默得很熟练啦。”
花簌捂着嘴笑答:“这是她的功课,每日都不能落的。”
小百花一脸被吓到的模样,夸张地“哇”道:“长大了成了亲还得做功课啊?”
这时盈阙终于落完最后一笔,搁笔歇下,拿过那盒子,对小百花道了句:“谢谢。”
小百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客气。”
在盈阙开盒展画之时,小百花向花簌挤挤眼睛,又对盈阙说道:“姐姐,你晓得小归他哥哥哪去了吗,他今日不是陪你过来的吗?”花簌好笑地望了她一眼,也未阻拦。
“适才有人寻了他出去说话。”盈阙不甚在意地答说,抬头往大殿外看了一眼,“大约快回来了。”
小百花忙道:“那人思慕归大哥,是个漂亮姑娘,她找归大哥出去言明心迹的!”
盈阙将画展开铺在腿上,摸了摸画上的清逸公子,淡淡地答了她一句:“嗯,知道了。”头也未抬一下。
小百花愣怔了,看看盈阙,又看看花簌,花簌都已经趴到盈阙身边,跟她一块看画了,怎么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发急呢?
“阿盈。”
盈阙朝门口望去,是花玦回来了,正含笑唤她,微微笑道:“时辰不早了,簌簌也饿了,我们回家吧。”
“好。”盈阙将画重新卷起,归置回盒中,从案前起身,走向花玦,牵住他伸出的手,说道,“走吧。”
小百花看去,花玦正站在槛外,他接过盈阙手里的画盒,又细致地翻看她素白的手上有无沾染墨污,平日颇喜洁净的一个人,此时竟半点不介意地拿袖子给她擦拭。
白石门槛外,暮光遍洒墨青袍,身形端正,似修竹不折,发如倾瀑,如经墨染,如覆金波。
他拉着满眼皆是他的娘子踏过门槛,缓缓行去,鸣磬相送,渐行渐远,彼有微风轻扰,青丝相缠,与长袖飘带缭绕,不胜佳景。
他们俩手牵手走了,花簌收回目光,心平气和地收拾好案上的笔墨,以及厚厚的一沓静心诀,转头看向还呆若木鸡,如堕云雾中的小百花,莞然笑问:“去我家用饭吗?近日是姐姐做饭,倒还不错。”
面对着一桌青菜豆腐白米饭,直到舀了一勺葱花入口,小百花才回过神来。
心绪复杂地吃完了一顿饭,小百花又见到盈阙端上来一海碗熬得浓浓的姜汤,那味道简直能熏跑三条狗。
她又眼见着花玦面不改色地接过那比她脸大的碗,吨吨吨地尽喝下了肚。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过惊悚,花簌主动向她解释了几句:“哥哥每天都要喝一碗,其实喝惯了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