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众妃给皇后请安时，陛下也去了，还问了我们延兴宫放人的事，这样的场合慕清辞也不好再给他脸色，痛痛快快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力求释放延兴宫的旧人。
众人见德妃态度如此明朗，知道陛下宠她，此事一定能成，于是都跟着附和。
陛下顺势准奏，大笔一挥，放了延兴宫若干旧人。
消息一出，延兴宫的人立刻开始收拾自己的细软，依次谢恩、写家书。
腊月初八，大兴宫开宫门放人，有家里人来接的，便给十两银子放行，没人接的，想走便给二十两盘缠，不走便继续留在宫里做侍女。
这些良人都知道自己能重获自由是因为慕清辞的坚持不懈据理力争，走时纷纷叩谢德妃，还有留下来的良人也想要做芷萝宫的侍女。
慕清辞一时声名远扬。
陛下与慕清辞也重归于好。
凤和宫也传出了好消息，皇后遇喜，已经三个月了。
怪不得她一开始整顿六局的动作那么大，慕清辞插手后却又偃旗息鼓了，原来是知晓自己有孕了所以先顾身体。
这一胎可是她成为皇后之后的第一胎，若是个皇子，便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了。
陛下也很重视，考虑到风和宫还有三皇子要照料，担心皇后无法安心养胎，便让三皇子提早搬进了麒麟殿，不必等七岁之后。
还将王御医派去照料皇后凤体，让有经验的嬷嬷每日为皇后看怀相，以防不测。
未到除夕，尹美人小产了。
据说是毫无征兆，御医也查不出缘由，尹美人不相信，吵着闹着要查，陛下命吴善去查，查了半月，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腊月里天气冷，我们喜欢凑在一起过冬，便去了慕清辞的永彰殿，她给我们准备了好些点心，几个孩子去偏殿玩了。
我们围在火炉旁说笑，慕清辞喝着热茶，突然问我：“姐姐，周才人怎么没来？”
“她不爱出门。”我说。
“可这大冷天的，她只是才人，也没有好的炭火供应，多难捱啊！”
一旁坐着的虞妃听了，笑道：“你这活菩萨又要普渡众生了？可别操心了，周才人往年冬日都在文澜殿过的，明昭仪可不亏待自己宫里的人。”
慕清辞明白是自己多事了，只道：“那便好，是我唐突了。”
我没说什么。
回到玉芙宫，刚好看到周才人从文澜殿出来，见我回来，她惊奇地问道：“德妃没有留您用膳？”
我笑道：“留了，今儿恒儿饿得早，所以我们用得也早，你用过了吗？”
她点头：“刚用过，我先回去睡一会儿。”
我仔细看着她。
她比我大上九个年岁，如今已是韶华不在，因着入宫后从不承宠，也不爱惜自己的面容，一张脸已显苍老之态。
她不爱出门，总是将自己隐藏起来，得过且过，这样的活法，岂不辜负这一生岁月？
我突发奇想，拉住了她，让她随我来。
回到文澜殿，我按着她坐在镜子前，然后吩咐露珠：“你向来手巧，今日为周才人上上妆吧。”
露珠没料到我有这个兴致，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我：“主子想要什么妆？”
“就梅花妆如何？”我看着镜子里的周才人问。
周才人很是局促，劝我：“昭仪，我画这妆不好看，还是算了吧。”
“你没画怎知不漂亮？我猜你化这妆一定漂亮。”安抚住她，我示意露珠动手。
露珠也应和着我，劝她：“才人，您放心，奴婢定会给您画的漂漂亮亮的！比我家主子还美！”
周才人只好老实地坐着，任由露珠鼓捣。
“好了！”一番捯饰，周才人的梅花妆终于完成。
她与陈玉一样，有一双杏眸，却给人两种不同的感觉，陈玉清秀，她淡然。
如今画上梅花妆，衬得她肤色红润，倒也是一个清雅的美人。
“你看。”我扶着她的肩，让她自己照镜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恍惚，愣了半晌。
这是猛然间见到自己变了个模样，被自己惊住了？
我取笑她：“怎么，没成想自己这般貌美，被自己迷住了？”
她还是不言语，望着镜子里那张秀美的脸庞，又看向镜中一旁的我，眼神中似有多番挣扎。
我察觉到她不对劲，收了笑，问她：“这是怎么了？你有心事？”
她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隐，镜中的她，眉宇间皆是悲伤与悔恨，最后化为一种孤勇和坚定。
她看向镜中的我，开口问：“婕妤想不想见贵妃？”
我不解：“见她做甚？”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眼底涌起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