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殿有个叫莹儿的嘴不牢靠，在酷刑之下招了，招完人就没气了。
她这一招，无论所言证词是真是假，都给了正在观望的各方一个极好的机会，所有人都用这一份证词妄图捶死陈家，让太妃与陈妃不得翻身。
在后宫行巫蛊之术不是小罪，若往重了判，冷宫、赐死皆有可能。
我从潘家得到可靠消息，前朝阮家、秦家、甚至沈家都在使力，李家即使不表态，威压也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处置陈妃倒容易，可太妃是陛下生母，即便有错，要陛下这个做儿子的亲自来处置也有违伦理，处置轻了难以服众，还会得罪李家，可处置重了，陛下或许会背上骂名，与陈家离心。
这是一个难题。
陛下迟迟没有表态，硬是拖了五日，才下旨将陈妃降为宝林，禁足九霄宫，无旨终生不得出九霄宫一步。
陈妃膝下的二皇子交由太后抚养。
陛下又下旨将太妃迁出了南苑，送往皇庄。
懿旨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也算是给众人都留了一个余地。
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我们也能放心出来走动了。
“世事无常啊，陈妃这才嚣张了几年就垮了，比起当年的李仙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虞妃憋了小半个月，终于敢出来来我这里了，一来就迫不及待地说陈妃的事情。
我提醒她：“是陈宝林。”
“对对！”她笑着瞥了我一眼，“要说陈宝林这事，倒让我想起了当年她生二皇子时你被诬陷的时候，我记得当时陛下也是把你宫里的人都抓去审了，同样禁了你的足，如今看来，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扯平了嘴角：“虞妃慎言。”
她却仿佛看不到我的不悦，大大咧咧地道：“你紧张什么，我自然知晓这事不是你做的，你可没这本事。即便我这么说，也没人怀疑到你头上。但凭良心说，我认为这件事也不是陈玉做的。”
“何以见得？”我问。
“先不说这巫蛊之术究竟有没有用，她即便真得手了，害得皇后一尸两命，这皇后之位也轮不到她坐，她那出身，凭着与陛下的兄妹情分升个四妃都是走大运了。扳倒皇后，难道便宜了贵妃？她与贵妃可一向不合。”
我轻笑：“或许，她不这么认为呢？陈宝林可不像是会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摇头，肯定道：“她事事都听太妃的，太妃自己是过来人，还能不懂这些？”
懂不懂的，大势已定。
突地秋雪跑了进来，附耳于我，说道：“奴婢刚得了消息，四皇子怕是不好了，婕妤是否要去瞧瞧？”
我心下一惊，连忙与虞妃告别，赶往旭春殿，慕清辞的芷萝宫离得近，先我一步赶到，正在安抚莫婕妤。
“怎么样了？”我上前问。
慕清辞沉默地摇了摇头。
莫婕妤已然哭成泪人。
我上前查看四皇子状况，孩子的面容呈青紫色，呼吸看起来很微弱，御医一直在施针喂药，直到陛下来的那一刻，御医颤颤巍巍地跪下，道了句：“小皇子，夭折了。”
莫婕妤崩溃大哭，最终晕了过去。
陛下沉默了良久，才对慕清辞嘱咐了句照顾好莫婕妤，然后就离开了。
小皇子安葬后莫婕妤情绪一直不好。
我去看望她时，她竟对我说：“殷儿是因为先天不足才早夭的，若我在怀他时没有疑神疑鬼，频繁噩梦，他也不会这样。都是因为皇后！她先前若不与我抢殷儿，我便不会忧思过重，导致殷儿体弱，殷儿也就不会早夭了，现在我的孩子没了，她却怀了孩子！凭什么！凭什么！”
我哪里会想到她说出这样不要命的话，立刻捂上她的嘴，然后让露珠去查看四周，确认无人听去后，我将她训斥了一番才作罢。
出景岚宫时，我问她身旁的侍女：“最近可有什么人来看望你家主子？”
侍女答：“回潘婕妤，除了柔宝林，只有王美人昨日来过。”
又是王美人。
我嘱咐她：“以后不要让王美人接近你家主子。”
不日，景岚宫传来消息，莫婕妤薨了。
当日只有慕清辞一人在场，陛下赶过去，将人拉入怀中好生安慰，最后下旨以九嫔之礼厚葬莫婕妤。
莫婕妤刚下葬，中兴宫便有了动静，皇后早产，虽顺利诞下嫡子，皇子安康，但皇后产后一直出血，身体大亏。
接二连三的不幸让后宫似是蒙了一层无形的灰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太后张罗众妃一起为皇后祈福，为逝去的四皇子和莫婕妤超度，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
陛下更是为五皇子赐名为佑，盼他也能保佑自己的母后。
我其实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我少时常听老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做了恶，就要吞恶果，行了善，自然也会结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