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
虹销雨霁天朗气清。
正是妖界难得的好天气,从上到下一派欢欣。然而妖王宫深处,一座粉雕玉砌,描金画银的宅院内,气氛却是前所未有般乌云密布,雷雨欲至前的凝结。
终于,有妖忍耐不住:
“我的祖宗,姑奶奶!”
这是一个身着七彩羽衣,一看就年纪轻轻的女妖。她此刻愁容满面:“莫再哭了,再哭下去莺姑一定要发现了,到时候我们几个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话音落下。
房间内其余几个女妖似是终于找到机会,接二连三附和:
“就是就是。”
“啾啾不能再哭了,瞧瞧这漂亮的小脸蛋都要哭成皱巴巴的了。”
“到底是有多么伤心的事情啊?说出来好不好?说出来我们一起出主意。”
“是不是隔壁的小虎又抢您的毽子了?”
“还是昨日的果子不合胃口?”
“我去拿啾啾最喜欢的小点心来好不好?今天可以偷偷吃三块儿哦,只要啾啾不哭了就可以。”
然而,往日这些只要一说出来,一拿出来就管用的“止哭神器”,今天通通失去了效应。
被众女妖围在中央,着一身柔软云纱,白的像瓷器,软的像棉花一样的妖族小公主阮啾啾无论众人说些什么,始终窝在床榻的角落里将棉被盖在自己头顶,伤心抽泣。
晶莹剔透的泪水自她清澈的眸子中流淌而出,滴落在棉被上,手心上,也滴落在所有人心里。
众妖心中百味杂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公主到底是怎地了?
是谁欺负了她?
直到半刻钟后,为首那身着七彩羽衣的女妖意识到不对:“不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公主殿下从未如此哭泣不止过,明明昨夜入睡前还好好的。快去请——”
“此刻才想到请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
女妖话音未落。
一道威严的声音已经自外而内传到房间里。
听到这声音后,除还在抽泣的啾啾外,房内所有女妖扑通一声同时跪倒在地。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
“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
“都给我出去,自去刑堂领罚。”
被唤做莺姑的女子脚步踏入屋内,如是严厉道。
下一刻,便见屋内顿时人影全无,几个女妖化作原形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快自大门口飞了出去,生怕晚上一瞬就会被加重刑罚。
而女妖们离开后。
莺姑方神色温柔几分缓步上前,走向软塌中仍在哭泣的啾啾。
不过,才刚刚走近一两步左右,莺姑脸上的温柔也逐渐消失不见。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啾啾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孩子,她最了解啾啾不过。
小家伙黏人。
往日只要莺姑一出现,不管啾啾在做什么,想什么,哭泣或是玩耍,第一时间都会扑到自己怀里,然后要抱抱。
可今天莫说要抱了,她甚至连自己进了房间都未曾察觉。
莺姑的眉心于是不自觉蹙起沟壑。
但她没有如方才那些小妖一般吵吵闹闹,而是上前仔细观察了啾啾半晌,随后忽然手指发劲,厉喝一声:
“散!”
嗡的一声。
随着莺姑的妖力将萦绕在啾啾周遭的魇气驱逐,终于,从方才起就一直萦绕在房间周围的哭泣声停了下来。
如梦初醒般的小姑娘懵懵地抬起头。
她先是用自己还泛着莹莹泪光的漂亮眸子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莺姑,回了神后,打了个可爱的哭嗝,方软软开口:
“姑姑——”
一声姑姑,心都要化了。
心疼她都要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她没有照顾好自己。
莺姑将小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心疼地说:“乖宝贝,不哭了不哭了,你这是中了魇,那些伤心事都是梦而已,当不得真。”
“梦?”
啾啾虽被叫醒,可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仿佛刚刚睡醒。
莺姑解答:“一种魔物的小把戏罢了。”
也就是对啾啾这种还没有成年的妖怪会起效,但凡是遇到些功力深厚的大妖,不仅不会生效,还会被揪出本体当场绞杀。
啾啾细细体会着莺姑姑话中的意味。
缓缓的,慢慢的。
小姑娘终于后知后觉,仰着小脑袋细声乖乖问莺姑:“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没错。”
莺姑斩钉截铁道。
那肉嘟嘟,像小包子一样的小脸上总算再度泛起了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