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到一个女郎同他亲昵相处半年,仍然厌恶到连礼物都要丢弃。
论地位,他已经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年轻郎君;论容貌,他勉强承认有些郎君也过得去,但头顶有时只到自己鼻尖,能被他提起来丢出去,他不信她这样的傲气性情会满意;论情趣,他是差一些,可也学会挑选精致饰品。
论才学、骑射、品行,他连比对都不屑做。
这小娘子亲口说的,“下棋能赢我的郎君,都是顶尖聪明人”。
也是她自己说,虽然不情不愿:“好吧,你的飞白不比我差。”
她或许没有真正喜欢上他,但这没关系。
他还很冷静,总是及时回头,从不被情绪左右。
他的特勒骠也回头。
寄附铺的店主果然对他说,那小娘子说了,三月后没有来赎回,就可以转卖。
他不知是什么致使她犹豫不前,也不知是什么又留住这一分眷恋。
她敢给机会,他就敢接住。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多么笃定了。横竖他早想清楚,种种打动都行不通,就娶回家再说。
心甘情愿更重要,那也是“心甘情愿走到一处”里的心甘情愿;同离散相比,道理算个什么东西。
他是不会同她离散的。
他也察觉今夜矛盾。在他说了这样多真心话后,在她终于也肯回馈真心话后,她没有道理那样做。
那是她的生母。无论出身如何,只要她正式册封,只要他点头,辛娘子甚至可以同郑氏夫人一道受封。
为生母诊断,这样小的一件事,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提。
他愿意尊重那位夫人,等同于尊重岳母。她也知道他从不苛责出身。
她就只是故意的。她根本不委屈,也不是讨好,无非又想观察,他是否会为她的卑微而痛苦。
只因真正爱护一个人,势必是将其高举,没有其他可能。
坏消息是,她的警觉,总是在爱意之前率先抵达。
而捷报是,这正是她认为的爱意,才会警觉。
他都明白。
他远比她以为的更加了解她。他只是纵容,纵容她所有试探。
李承弈低着头,将原先安放那枚玛瑙细簪的臈纈纹木盒盖上,又收进木柜的最下一阶橱。
他信誓旦旦。
拖到丑时末才回,她早就抱着被衾呼呼睡去。他从后将人抱着,闭上眼睛。
这时他还不知道,次日清晨想催她起时,会看见怎样的好风光。
不知道她会柔软地缠绕而上,轻声对他讲:“郎君赌气走掉,以致寝阁寒凉。”
这一句,有点像真委屈了。
睡得脸都饱了一层,还寒凉。亏她说得出口。
她将他的手带到圆润弧度。
她也在挑衅。
她也是不服输的性情。
“我不、我不、我不。”她道,“昨夜郎君对我说了三次‘我不’。”
“不就因为我耍了个心眼吗。”云弥察觉到那道弧度在他的掌心里游移,“那我现下就说,我要求你替我请韦诜先生,为我阿娘重新诊脉开方。”
他瞬间就扬起唇角,掌心里的饱满弧度也同样。
她微微蜷缩,拿手在他肩上撑住:“你还叫我难受了。”
“……不过,”她用气音道,“总算让我明白,我也会想要郎君。”
总算。一起睡觉都睡了半年了,她还总算。
他实在没道理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了。
尤其是她脸上的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