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倒是挺平淡,“不只为你,也为尊重旁的小娘子。我不是柜坊里的飞钱,无论是或不是你我好友,都不该成为你我龃龉的缘由。”
她知道自己开始揪被角。
“没有、没有、没有,凡涉“其他”“旁人”事,全都没有。”他抬一抬下颌,“你再污蔑,我要写状子诉告。”
胡搅蛮缠。她揪得更紧。
“我的事说完了。”他又道,还是很平静的口吻,“说回你。”
云弥艰难开口:“我有什么事?”
他忽然沉默。
她也只反问了这一句。滋生更加漫长的沉默。
他在想什么呢?她偷偷觑一眼,只觉得像出神。
直到回过神,目光落回她身上,捉到她瞬间游离的眼神:“是要回到那一天的前一天,重新结识你,才可以吗?”
她猛地将手心里的被衾拧成一道。
“没有办法了。”他继续道,“但是……”
“不是!”她仓皇制止,“我不曾因为这个怨恨你!”
这一点上,她还算坦诚:“我怨恨的不是你,毕竟是我先……”
他来打断:“没有一个让你感到放心的开始。我向你致歉。”
“你能否向自己致歉?”
她不明白地看着他。
“别再说昨夜那些话了。”说到这里,才终于撇一撇嘴,露出平日里常见的傲气表情,“媵妾二字,比耍赖打挂而后故意推翻棋盘还要羞辱。”
打挂,指在棋盘旁放三颗棋子,示意此局暂停,以后再下。输不起的人,有时就会想强行挽尊。
这是什么比喻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比喻啊。她发誓她是绝无仅有的伶牙俐齿,愣是一时失语。
“不过,光说也无用。”他低下头,拿出方才藏在背后的卷轴,“两个选择。”
她想也不想:“我不选。”
“那就自动第二个。”
“……第一个是什么?”
“我给你十日,两候。”他将卷轴丢进她怀里,“将你正在顾虑的事写下来。别骂我先祖,我一一回应。待一一解决,再成婚。”
补充:“期限,今岁中秋前。”
云弥已经麻木:“第二个呢?”
“你犯你的倔,我成我的婚。”他无所谓的语气,“你说得对,我二十一了,懒得跟十七岁的人吵。”
她猛地抬高音量:“你答应过我你不会这样!”
“哪本书规定过,反悔就要被处以极刑?”他甚至笑她一声,“礼记?道德经?帝范?你这脾气,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她握紧手。
“不过还是那句话,除了脾性不太好,你没有任何不好了。”他起身跳下榻,扯过木架上的圆领袍穿衣,“没有什么事你做不成,也没有什么位置,你会无法胜任。”
他扣好最上方的那枚盘纽。
还是那样高高站着,如果不是接下来的话,仍然没有一点柔和迹象。
“最后,”他说,“我有些喜欢你。”
“我知道你知道。如果你是不敢细想,那我今天说了。”
“如果你是不愿意细想,”他顿一顿,突然又一傲气,“反正我说都说了。”
“上值去了。”
她呆在原地。
他头也不回走到屏风外,静候心脏最蓬勃的时刻过去。
想要抬手捂住它的跳动,又觉傻气。
她是从心里长出来。在外遏制连杯水车薪都不能算,要算倒行逆施。
但这不行。自十一年前册封,他就知道,天纵英明有时可遇不可求,但绝不能倒行逆施哪怕一次。
寻春关紧寝房门扉时,发出轻微一声叩响。
云弥慢慢展开卷轴。他已提前写下四条。
飞白笔法。
“一,畏惧他待我不好。”
换逆锋笔法。
“不会”。
回飞白。
“二,畏惧他忠贞有失。”
再逆锋。
“不会。”
最后一次交替。
“三,畏惧他佑护落空。”
“不会。”
飞白是她最喜爱的笔法。逆锋阻力最重,但也迎难而上,力透纸背。
而后是留给她的大半空白。
唯独纸面最下端,用回最常见的、最板正的中锋。
“令长安回到一百年前的长安。”
这一行下,画了一左一右一高一矮两只粗糙小人。
一边说,“道虽远,行或将至”。
另一边回,“雨滂沱,道虽迩,无檐难至。”
她又从第一字看到最后一字。
想起那日归家后,第一回读完此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