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碰一碰她的发髻,“我心悦或并不心悦谁,都同这个谁无关。正如旁人悦我,也与我无关。心仪不是为求得心仪,情意不是要换情意呀。”
很多时候云弥都会想,望夏像一位真正的君子,拥有坦荡而清澈的心怀。但作为朋友,她只希望“不被选择”永远不必惊扰这颗纯粹的心。
“你是我的朋友,才会这样担心。”轻缨晃一晃她,“可是,原本别人也没有必要处处回应我。我试一试,得不到也就罢了。”
“不是你得或得不到。”云弥立刻强调,“是看哪个“谁”足够有幸。”
“噢……好。”轻缨低着头,羞涩笑起,“但在我心中,同你携手的才是最有幸的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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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傍晚归家就心神不宁的。”郑夫人示意祁耶阿嬷看,“叫她陪着听经,她去法师跟前打盹;叫她来抄经,她呆在那半晌不动。”
祁耶阿嬷捂嘴笑起来:“三娘子平时太机灵,今日就格外呆些,圆头圆脑的。”
寻春在背后大力咳嗽一声。
云弥回过神,手忙脚乱整理已经被滴落几层墨汁的纸面:“抱歉,母亲。”
“你哪是跟我抱歉。”郑夫人没好气,“都同你说了,认真抄两卷,我好去给你供姻缘福,记你的名目。就会偷懒。”
“姻缘福不重要嘛。”云弥笑回,“要是供母亲康健福,我抄一百卷。”
“怎么不重要?你像归杨自己寻的那小郎,多好。”郑夫人先是夸,而后又一撇眉,“不过家中无父无母,确实孤苦些,你阿姊又是个只会吃的。”
“来家里打探三娘子亲事的一直有啊。”祁耶阿嬷插话道,“还是夫人瞧不上人家的儿郎。”
“瞧不上!”郑夫人一挥手,“长信王家那个幺儿,嘱咐他母亲来了不知几回。我真是想说,自家儿子十九岁了,还同我家听檐差不多高,她也好意思上门?檐檐又不算高。”
云弥直接被误伤。
“郑国公那小儿,外表倒是仪表堂堂。结果怎么着?才二十岁,妾室两位了。”郑夫人怒拍一下桌面,“他竟也厚着脸问我三娘婚嫁。这种郎君,看一眼都污我女儿的眼。”
这回云弥用力点头:“母亲骂得对!”
“宣平郡公家快袭爵的那个孩子,性格是好,品行也正。但是吧,”郑夫人越说越痛心,“一是爵位差了些,我不乐意。二是我看他射箭费劲,读书也不出挑,真是配不上。”
“……母亲再说,我只能嫁北极四圣了。”
“有一位很好。”郑夫人故意拉长声音,“我是中意,回头去宫里问一问。”
云弥指尖倏地攥在书案桌面。
好在郑夫人也没有卖关子,很快就道:“大家三子,纪王。我见过两回,很喜欢。”
云弥松了手。
“长得周正,身量也够,又专刑法,想必才干不错。他母亲是清河崔氏女,同我一位弟妹是本家,我问了,说是性情极为宽仁。亲王不用削爵,日子也算好过……”
“母亲。”云弥歪着脸,实在忍不住了,“公主同我提过,纪王心悦望夏。”
郑夫人戛然而止。
云弥笑得不行,起身走到郑夫人手旁坐下:“他心悦望夏,还被回绝了。”
“其实这小郎也不是太好。”郑夫人无甚表情改口,“阴森森的,皮笑肉不笑,和虞家那个木木的女儿是般配,跟你不搭。我看错眼了。”
“母亲。”云弥靠上郑夫人腰间,“我请教一件事。”
郑夫人抬手摸她发鬓。
“我不认得纪王。但这件事让我想到,如若一人悦我,而我友人悦他,该当何解?”
郑夫人想一想:“你喜欢这个人吗?”
寻春竖起耳朵。
“……不算喜欢。”她听见云弥答,“但是也不算不喜欢。”
如此说了和没说一样的答案。只有郑夫人这样的母亲,愿意耐心理解:“是二人之间有其他梗塞?”
“……算是。”
“他伤过你吗?”
寻春汗都要下来了。
小娘子毫不犹豫:“不曾。”
“那你就该先好好想清楚,如何同他往来,再给友人交代。”郑夫人柔柔道,“此事无关让不让,不要这样想,让是高位者口吻。你不能因为得到此人,而对未曾得到他的人心生傲气,无限抬高郎君,这是女娘大忌。有学识的小娘子,不会这样做。”
云弥有点委屈:“……可是,我只是不愿失去朋友呀。”
“那就好好想清楚,你待此人究竟是何心情。”郑夫人从祁耶阿嬷手里接过枣沫糊,吹了吹晾在一旁,“若是有意,就同朋友开诚布公,早日止损;若是你无意,千万不要再给此人希望,又拖延朋友心绪。”
她还是没忍住:“又是哪家郎君喜欢你?这回这么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