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要难过。”
少说,不是不说。
丁善意又领着去庄田上瞧。听说夫人来访,许多家的娘子都过来问安,更有甚者,匆忙捉两枚鸡蛋藏于袖间,送递到郑夫人跟前。
郑夫人连连笑着,叫祁耶收下。又有一垂髫小童,大着胆子来牵云弥,脆生生道:“小阿姊。”
孩子的母亲惊惶,郑夫人摸摸女孩脑袋,示意无事:“小阿姊漂不漂亮?”
女童猛点头:“漂亮!我见过最最最漂亮的阿姊。”
在场众人都笑起来,云弥从袖里翻出一块糖,塞进小童手心:“多谢你。阿姊请吃糖。”
郑夫人让祁耶和善意阿嬷自顾去忙,领着云弥走在小径之上:“檐檐是聪明孩子,知道我为何带你来了?”
“是。”云弥垂首,“孩儿明白。”
“这是你的嫁妆,说起来,是为嫁人用。”郑夫人感慨,“以魏家门第,还有檐檐才貌,我都不屑于盘算如何高嫁。就是做了皇后,那也是帝王幸运……”
“母亲。”云弥头皮发麻,“过了,过了。”
“好吧。我慎言。”郑夫人轻咳一声,“我是要同你讲道理。女儿家的,精心教养出来,成天想着什么高嫁低嫁,嫡出庶出,妾室相争,比谁嫁得好又比谁生子多,那是生生辱没自己。任凭一生如何漫长,如若仅仅心系男子垂怜,则毫无意趣。我和你阿娘精心培植你的心性,不要你过这种日子。”
“我知晓的。”云弥扶着她,“女儿也不屑。”
“人投身一世,的确境遇不同。有人生来煊赫,更多人则如你所见,连吃饱穿暖都已感恩戴德。”郑夫人慢慢道,“我是荥阳郑氏出身,你更是国公之女。皆是幸运之人,你说,幸运之人要如何做?”
“我方才正在想。”云弥乖乖答道,“只是,人人都不可能放弃与生俱来之物。只这一条,就理应心怀悲悯。”
“对了。”郑夫人满意拍她手背,“你既生来钟鸣鼎食、诗书簪缨,我也不会要你自愿粗茶布衣、安贫乐道,这是圣人。但有一条,生得好的人,就要做得好;手中丰盈之人,就要善待一无所有之人。这是德行,也是弥补。”
自从她长大后,少有这样正式的教诲。
云弥屈膝行礼。
郑夫人受了这礼,又挽过她:“古有妇好调遣沚和侯告,有冯嫽出使乌孙国,我朝也有平阳昭公主收囊关中。女娘不能越活越过去,你说是不是?”
云弥笑起来:“母亲实在是高看我。女儿无法与她们比较才干。”
“我正是说呢。寻常的小娘子,怎么活都好,最出挑的那个,总归要活得不同些。”郑夫人替她将发鬓摁齐整,“像大娘和二娘呢,坦白讲,我只想她们平安喜乐。但在我心中,檐檐万里挑一。”
“不说什么征战四方、周游列国,像今日这般也足够。”郑夫人站定,望向一片阡陌交错,“存活一世,有人因你而不必畏惧流离,因你从沉疴恢复康健,因你而不再担心果腹事,因你而得以绵延血脉,因你而不仅仅是活着,来世仍然愿意投身为人,哪怕只是一座小田庄、只是几户人丁,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小娘子。你需记得我今日说的,要体恤、要良善、要仁德。”
云弥再次屈膝。
“你且说一遍。”
“要体恤、要良善、要仁德。”
郑夫人欣然颔首:“最后一条。”
“母亲请讲。”
“我给你的,就永远是你的。”她揉一揉云弥后脑,“将来不论同谁结缘,一旦辜负,放心和离。总有人在家中等你。”
云弥鼻尖一酸。垂眼看定足下坚硬土地许久,低低“嗯”了一声。
郑夫人温柔望着她,最后缓声道:“去看看你娘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