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出发那日,此行路途遥远,中途又需换乘水路,所以随行的队伍并未大张旗鼓。
但识货之人,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马车是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并伴着人为雕刻出的精致淡雅花纹,更不用说前面保养极好的千里马和马车外帘上的随太阳照射而闪着暗光的金丝线,只这两点便透露出了其主人地位的不凡。
可即便如此,对于天家出行来说,这已是十分低调。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向码头行去。
直到前日
顾琛收到了一封暗信,信中报:“自南凛国新皇赫连烨登基后,已将大半皇室斩草除根,此人阴毒狡诈极有野心,臣恐其趁此次怀江之乱,对东鸾不利,还望皇上早做准备。”
这几日,顾琛都在暗中部署朝中之事,为最后的收网做准备,此时若是赫连烨来捣乱,他只会应接不暇
那个疯子…….
如果他真的有所行动,那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马车内为此烦扰多日的顾琛再次伸手揉了揉眉心,依靠桌案上的檀香暂缓心中躁郁。
庄雪禾见此,起身默默坐到他身边,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将手柔柔放到顾琛两鬓,轻轻按了起来。
顾琛在庄雪禾抬手时睁眼了一瞬,又将头向她那边低靠了些,好让庄雪禾不用够的太过吃力,此时的两人坐在同侧紧紧靠在一起,似乎都有话要说,但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只留下静静的呼吸声相互交错。
庄雪禾看着顾琛稍显疲惫的脸,泛起一阵心疼,自己如今虽已身居后宫,但她还是偶尔能从父亲口中听到如今的局势,她猜到顾琛在忧心什么,可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依靠自己的五皇子。
如今他在那万人之上,面对朝中波谲云诡的局势,早已得心应手,虽然他时常掩饰,可庄雪禾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野心不仅仅只是在东鸾的这一片土地,他开始渴望更多,他想要的是这一整个天下都为之臣服。
她已经没有能力再为他排忧解难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顾琛起码在她身边的时候,可以暂时放下那些纷扰,能够轻松一些。
虽然没有孩子,但她还是极力的想在这宫中,给他一个小家,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只要顾琛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有一个避雨的地方,一个累了就可以歇脚的地方,她会一直点燃那盏只会为顾琛亮起的灯,不知疲倦的等他回来。
庄雪禾就这样为顾琛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顾琛已经睡着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李浮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皇上,到码头了。”
顾琛睁眼将庄雪禾的手握住慢慢起身,吩咐李浮他们先上船准备,自己则是牵着庄雪禾走下马车,同她走到江边。
他看着那滚滚不歇的江水,掩住眸中的深色,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雪禾,朕这一路下来,愈发觉得江南不错,风水宜人,要是在此多住些时日,你可愿意?”
庄雪禾听顾琛这样问,以为他是喜爱这江南景色,回程时想要在此地多留几日,于是便回复道:“如果皇上喜欢,臣妾当然可以陪着皇上,待此行结束后,若有空暇,臣妾可以陪着皇上一直呆在这儿,皇上知道的,能和皇上体会寻常夫妻的日子,哪怕只有几天也是从臣妾一直以来的心愿,只是可惜臣妾没能有个孩子,可以相伴咱们二人,少了些趣味。”
听着庄雪禾的话由期待转到些许失落,顾琛第一次感到有些心虚,他何尝不知道庄雪禾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却连一件都无法满足她,就连住在江南,也只是为了保住她的权宜之计,他沉默着,一时间没有回答她的话。
好再庄雪禾并没有在意这短暂的沉默便接着道:“说起来,臣妾的母亲也是江南人,只是后来随着父亲一同去了盛京,便再也没能回来过。”
“是吗?这还是你第一次和朕提起你的母亲,早就听闻庄卿对夫人情深意重,二人自年少时便相识,举案齐眉,后来夫人离世,你父亲一蹶不振了好久,并立誓此生永不再续弦……”
“是……父亲他,确实很爱很爱母亲,可惜他当年年轻气盛,满心功名,将母亲安顿在盛京后便常常领命出征,他总认为和母亲还有很多时间相处,因此最终错过了与母亲见最后一面,他说这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所以臣妾自小便明白,遇到珍爱之人,要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对他。”
庄雪禾说着笑了笑接着道:“皇上,能和你在一起,臣妾觉得很幸福。”
北风呼啸,卷起涛涛江水,此时的顾琛却耳边一阵轰鸣,听着庄雪禾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漏掉一拍,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变缓。幸福……她说朕让她觉得……幸福吗?呵,是啊,谁在别人精心编造的幻像里会不觉得幸福呢?
顾琛突然希望时间可以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可以一直拥着庄雪禾,听她在自己耳边软语,而不是等待事情过后,不得不面对二人间的破裂与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