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听我说……”董自辉刚一开口，董自敏立刻上前挡在他与董老栓之间，深切地有点乞求地说道：“爹，别听他的。你听我说……”
“姐！”董自辉一个错身又挡在董自敏前面，他知道董自敏是爱弟心切，想在父亲面前一力承担起眼前所有的负担，解决所有的问题。但他绝不允许，尤其是她将用自己的幸福来让自己顺利地踏上求学之路。
他一想到何守道走路的模样，还有不厚道的那些个乡亲可能的议论，就心如刀绞，这和卖姊妹有什么区别？何况眼前的问题自己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虽然刘世勋逼得紧，但自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绝对不能让姐姐横生枝节自己还往火坑里跳。
“爹，你听我说，刘家的旧账我已经了了。”董自辉瞟了董自敏一眼，盯着父亲董老栓的眼睛庄重地说道。
董老栓眼睛一亮，随即就黯然了下来，叹息地说道：“了了？你是咋了的？那可是五万，小二十年前的五万，儿子……”
“是啊弟，你拿什么……”董自敏急切地说着，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绝望。
“爹，对不起，我拿西下洼子那块地换的。”董自辉伸手边摸屁股后的兜，边对董老栓说着。
“什么？你卖地？”董老栓酱紫色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地，一双有点浑浊的大眼也倒竖了起来，充满茫然，甚至是恐惧的神色盯着董自辉。
“爹，姐……”董自辉深切地感受到了亲人的担忧，不得不和盘托出了，“爹，我这不是卖，是流转，政府提倡的。要盘活土地资源，流转给刘世勋，咱家每年收点流转金，其实就是地租。价格跟其他家的一样，公平。”他说着，抽出与刘世勋签署的合同递给董老栓。
他知道父亲只有高小文化，但合同文本一般都是最通俗的文字，他应该是看得懂的。不懂的也许就是其中的逻辑，前些年多家亲友乡亲也在合同上栽过城里人的跟头。但有姐姐董自敏在，这种事情是不用担心会让父亲误解的。
董老栓急急地翻看了一遍合同，两眼茫然地看着董自辉，把合同顺手塞给了女儿董自敏。
担心和好奇充满了心胸，董自敏猝不及防地接过合同，深切地看了弟弟董自辉一眼，接着就一脸严肃地认真地看起了合同，等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捏着合同的手有点颤抖了，但脸色变得好看了起来地问道：“这是他签的字吗？”
董自辉充满善意地笑着道：“是，我亲眼看着，他当我面签的。”
“你挺神啊，不用还他五万和利息，咱们年年还能有钱收，还不用打理地里的农活？好样的啊你，弟弟。”董自敏突然喜不自禁，兴奋得像个小姑娘。
“咳，咳，咳。”
董老栓连续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董自敏的兴奋和瞬间而起的快乐。
董自敏赶紧收了精神，但依旧兴奋地叫了声：“爹……”把合同递还给董老栓。
董老栓又咳嗽了两声，捧着合同认真地浏览了一回，抬眼问董自辉：“咋回事？”
“是这样，爹。刘世勋不是靠承揽仿古建筑工程发家的吗？西下洼子虽然是水泡子连着水袍子，但地势比周边高出好几尺，我给他画了个大饼，让他在那里建窑厂取土烧砖瓦，以解决了他工程所需，又能外销，是一个一举两得的买卖。所以，他就很欣然地同意了。流转期限到还完他的五万加上利息，就终止，咱们就可以收回那块地。”
“取土？那还不把地给糟蹋啦？”董老栓无限担忧地喊了一嗓子。虽然他是个手艺人，但骨子里还是个农民，对土地怀着深深的怀恋和敬意。
“不会的，爹。合同上对他们的取土有规定。客观上，是让他们替我们平整了西下洼子这块地，将来咱收回来想种什么都可以了。至于水泡子，他们要取土，就得先排水……”董自辉说着，得意地望着董老栓笑笑。
董老栓默然地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儿子说得很在理，可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富人，尤其是“首富”之类人的话，听起来都是要打几个折扣的。这就像刚刚开始有万元户的时候，个个都风光得不得了，可是细究起来，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多数都是没有正经单位，又不安分的社会闲散分子，更差一点的就是什么“刑满释放”、受过各种处分的各类可以列为“地富反坏右”分子的人。
这让董老栓记忆深刻，而且想想也心有余悸。这也是很多年来他的木匠手艺人，始终是“手艺人”的原因。
他要不是囿于固有成见，多年前董家窑就会出现一家颇有规模的家具厂。但开厂是资本家干的事。这个模式，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一想可就是想了二三十年。
唉，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到今天他董老栓竟然为了二十年前的五万旧债，连累儿子上不了大学，女儿要嫁给一个跛子……
“那你……”董老栓仔细地把合同折好递给董自辉，依旧无限担忧地说。
“放心，爹，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