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音喇叭的啸叫伴随着董孝天的咳嗽声中,他激动地喊了一声:“都去俺家喝酒去吧!”他的声音苍凉但很激昂,同时隐约有些伤感。
声音混杂着年久破旧而起的啸叫声,回响在董家窑的那方天地之间,又传向四面八方。
董自辉突然有些感动,为了董孝天的演讲,也为了他最后的一声号召。以至于忘却了自己想要跟姐姐说的话,或者说是觉得这话说已经不出口了,抑或本能地觉得说了也没用。
人是这样的,很多很多的时候,话语是多余的。
做,就是了。
董自辉想的是“知行合一”,这才是做人的境界。
是他从哪本书里看来的。
就仿佛写书的人在他耳边的呢喃。
深切轻柔,又沁人心脾。
…………
改开这么些年,村长董孝天应该是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按理,村长主持的升学宴,理应在村委会举办,但村委会不大的院子,十年前就租给了一个开开木器厂的彭都城里来的老板,早已经面目全非了。就说宽敞的地方,还不如村长家的院子。所以,董自辉的升学宴,顺理成章地就设在董孝天家的院子里了。
进了高大的门楼,里面是两进的院子,仿古的四合院格局。前院一水的水磨石地面上,错落有致地摆着五张十人的大圆桌,台上铺着鹅黄的桌布,上面还摆着鲜花。鲜花倒是野的,一看就是野地里采摘来的。
正中摆放着村长家里的九十六吋的液晶电视。电视是开着的,正播放着央视一套的广告。
村长就是村长,因为宴会定的是七点准时开席。
这个时候正好是新闻联播的播出时间。虽然此时多数人对这一曾经“万人空巷”的节目都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或者失却了热情。但村长依旧保持着准点收视的习惯。这也是他雷打不动的时间之一。
还不到七点,各个桌上都零星地坐上了客人,他们嗑着瓜子,唠着闲嗑,并没有人注意电视里到底在播放着什么。
电视里新闻联播前报时的时针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人大喊了一声:“状元驾到!”
大家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宽大的门口,董老栓在前似乎是迈着方步地走进来,多少有点器宇轩昂的意思,而且还换了一套薄料子的西装,打着一条血红带暗花的领带。董自辉似乎有点羞怯地碎步跟在侧后。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掌声也从零星变成了一片,在这个颇为豪华,或者说一点都不亚于过去地主老财的宅院里响了起来。也营造出了一点“刮风”的感觉。
倒地是相亲啊,又绝大多数的姓董。
董自辉跟在父亲后面,立刻觉得一阵燥热,心里不由想着:“这都谁跟谁啊?老土!”
村里不知什么时候很有些城里的氛围了,这种场合还安排了“迎宾”,指派了村里年轻漂亮,身材又好的女子过来引领宾客就座。
董老栓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跟随着两位穿着丝绸旗袍的董家小妹在首席上坐了下来,紧挨着自己的正中位子,坐的当然是今晚宴会的主角,儿子董自辉。
不过他今天的表现让他多少有点失望,或者说没有自己想象的带劲。
因为董自辉好像很拘谨,仿佛此次的升学宴跟他没关系一样。
这种“路人”的表现让董老栓心里有些光火,唉,心里光火只能在心里,面上还是喜气洋洋,充满自豪地八面玲珑地应酬着乡亲们。
因为其他人有事的时候,也没少麻烦他,尤其是过去的那几十年里。村里不管什么人家,但凡有事,他董老栓也没少出份子钱。即便是自家最撩倒的这些年,在礼数上也从来没有落下过。
所以,人气在董家窑还是有一些的。
当然,这里也有那么几个起哄架秧子的主,村里凡有大小事他们都往一起凑,要的就是个热闹。
在村长董孝天的主持下,大家开动前,自然进行了仿正式场合的流程,犹如开人代会,严肃而庄重。大家眼睛盯着桌上的美食,嘴里吞咽着口水,手里捻着筷子,面上挂着一本正经地听着,间或还鼓上几掌。
有妇女带孩子的,还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地夹几筷子孩子爱吃的菜肴,低声叫着“快吃”之类的呵斥声。
董孝天东拉西扯地讲了一通,谁也没听他在说什么。即使是主角董自辉也只听了个大概,就是董家窑的历史与传统。还有就是对他“不忘本”的叮嘱和殷切希望,而“常回家看看”的车轱辘话更没少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孩子们开始闹了,夹杂着母亲的呵斥声,颇大的场院里立刻嘈杂了起来。
董孝天一看这阵势,觉得自己话多了,抢了真正主角的戏不说,还耽误了大家大快朵颐,立马就收了气势,就说请“自辉老叔讲两句,咱们就开吃。啊,今晚的主题就是吃好喝好。”
他话音刚落,掌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