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他的手,在他希冀的目光下,后退一步,弯身跪了下来。
程伯大惊失色,慌忙拭去脸上的泪痕,作势要扶起她。
她摇头拒绝,眸光清清棱棱,直视他慌乱的眸子,嗓音镇静:“程伯,当初若是没有进王府,我可能已成一具尸骨。程伯既同我说这些,阿止非是不明事理之人,但阿止有一个条件。”
程伯哑然,望着她无畏坚定的神色,恍然看到画中的那人,愣怔下点了点头。
姜止方才继续道下去:“阿止答应做这个替身,但我希望,他日王爷不再为其所困时,程伯能放我出府。”
程伯睁大眼睛,下意识道:“出府?”
他不是惊讶她想要出府,而是惊讶她选择用出府作为她成为替身的条件。在他看来,出府是一件小事,根本不能作为替身的条件。
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姜止却十分坚定这个条件。
她无法保证自己在做替身这段时间,会不会露出马甲,叫谢宁川认出自己。毕竟前世谢宁川是她最为亲近之人,难保不会被发现什么,届时她想走,怕是难如登天。
有程伯作保,她出府的几率会大一些。
程伯迟疑再三,点头应下这个条件:“好,我答应你。”
姜止深深看了他一眼,合手一拜。
……
长寿面是姜止亲自下厨做的。
王府里的厨子仆人一律被休了假,除却个别无家可归的留在府里,剩下的都回了自己家。
萧瑟的雨幕下,王府显得更加冷清。
高栎领了命令去落贫窟救人,凌斐恣去大理寺处理燮河私兵的后续事情,此刻都不在王府。
姜止盖上长寿面,望着屋外不停歇的暗沉雨幕,端起托盘去往芷苑。
下了长廊,单手撑起油纸伞,手臂托着托盘稳步前进。
雨水很猛,砸下的水珠溅湿了她的鞋面,一旁的池塘奏起噼啪的音响,混着油纸伞上的闷响,形成别具一格的音乐。
秋桂已过,潮湿的空气中还是夹着些许花香,很淡,几不可闻。
走到芷苑,侧身收起油纸伞靠在柱边,重新端起长寿面,循着廊檐走下去。
芷苑有三个院子,谢宁川住的主院,主院又有两个偏房。谢宁川将偏房改造过,其中一个偏房的院落凿了一方小池塘,塘上架着一座深红木桥,周曹假山环绕,好一派自然之景。
谢宁川就坐在靠窗的矮桌边。
那扇窗棂特意改造过,比普通的窗棂要大的多,外头看进去,里面的摆件一览无余。
主院和偏院的廊庑是直通的,是以姜止不需要撑伞过来。
谢宁川斜倚着窗弦,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乌眸平静地盯着院落的斜风细雨,余光觑见廊庑下的素色身影,瞳孔动了动,旋即收回视线。
姜止拍去身上沾上的雨水,又摊手触了触碗壁,还有热度,便松了口气。
想着面久了会坨,不由加快脚步。
谢宁川不知为何,心中默念着数,数到一时,人也到了跟前。
“王爷。”
姜止掀开盖子,淡淡面香飘散,空气中的冷意也好似暖了几分。
“你下得厨?”
谢宁川直勾勾盯着她的侧脸,心念转动,手指蜷了一下。
王府里最得他信任的莫非程伯那三人,但只有程伯最了解他的心思。他见到姜止时就明白程伯的想法,原本想将人赶走的,可他的私心告诉他把人留下。
往年他生辰都是程伯做的长寿面,高栎和凌斐恣在旁协助,一同为他庆生。今年情况有变,看到姜止出现在廊庑下,他就明白了。
程伯应是和她说明白了,她该知道留下来意味什么。
明明知道答案,谢宁川鬼使神差问出口:“阿止,你知道本王为何把你调到身侧伺候吗?”
姜止跪在柔软的圆垫上,脊背挺直,闻言僵了几分,又恢复如初。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轻的,很是坚定:“知道。”
果然。
谢宁川自嘲,他的那点心思,何人知晓都会觉得龌/龊,偏生他不愿放手。
乌眸浸入寒意,语气命令。
“抬起眼看着本王。”
姜止依言照做。
谢宁川注视着她的眸子,窥不见一丝假意,当真是愿意做个替身,可笑至极!
左手撑着矮桌坐起来,逼仄的气息迎面而来,强势的,霸道的,甚至毫不掩藏自己冰冷的杀意。
姜止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
她在谢宁川眸子看见自己,一个似她又不似她的女子。
“本王眼中,容不下沙子。”
她冷静直视,不解这句话的意思。
回味之前种种,也并未做出什么背叛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