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明觉得魏四这孩子不错,虽说正经才能除了那一手骑射外就没啥了,还不识字,偏偏把事交到他手上,就能办成。
这不,英格兰利凡特、墨西哥商人团的事交到他手上才两天,带着个艾兰家丁,俩人牵着马一脑袋扎进谁都不认识的普利城里,再回来事情就有眉目了。
他给应明带回来一份关于两个公司商路的汉西英三语调查报告。
堪称神奇。
应明觉得这事里里外外都神奇,他的小家丁魏四是这个时代的半文盲。
听说读写,他会说北直隶官话,早年学骑射的缘故,还会说几句走音的蒙语,除此之外如今下洋技术人才需要掌握的日、西、葡及亚洲土民言语都不会,英语更是完全听不懂。
书写上更完蛋,小时候读书学了不到二百个汉字眼下都快忘光,除了叶子牌上有的字,基本上就认识个‘当铺’、‘酒馆’、‘某某楼’、‘皇明’等街坊常见牌坊与旗帜,海外诸国文字全不认识,拉丁文更不会了。
三种言语的报告由多人撰写,偏偏没有魏进忠一点儿墨水。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在英格兰无丝毫根基,就用了两天就把这事办成了。
“将军,小人知道他们这个商人团是怎么回事,英夷国小力不足,只是靠贸易赚钱,偏偏在欧罗巴口碑不好,如西夷、法夷皆不愿搭理他们,只有尼德兰,嗯……小人还弄了副图,那人跟我说是哪儿来着?”
魏四说着一阵风般地跑出营帐,从弓囊旁边抽出皮卷,拿回来展开指着图上位置挠挠头,道:“好像是这儿吧,反正是在东边没错,尼德兰。”
“你指的那是法兰西,这图够糙的,尼德兰在这。”
应明纠正了魏四的地理概念,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这家丁装箱塞船送去北洋回炉再造一下,倒是挺机灵,就是这学识像他手里这幅地图一样,太糙。
“对对对,还是将军懂得多,小人也记得是这儿来着,就这个地跟他们贸易,但他们产出少,只有呢绒,很快他们造的呢绒多,在尼德兰卖不动,他们这有意思,国库来源大头是关税。”
“关税少了就撑不住,后来尼德兰又打仗了,就得找下家,很多商人找下家都死在路上。”
“他们的商人不像咱,豪商巨贾一下十几条船出海,他们能有一条小船就可不容易了,出海跟送死一样,死的人多了就琢磨出一个人不行,便合了伙计。”
魏四这句‘合了伙计’指的就是股份制,在大明商人财货共俱的称作伙计,有的是商人们一起做事,有的是有钱者出资共善经营者管理,依照事先签订契约分账,投资人不拘身份,上至富有的内监宦官、下到胆大包天资助海盗的乡绅,都兴这个。
“他们也是官办船票,合了伙计的商贾要女王准许去往他处贸易,最早的伙计去的是莫斯科,所以人们就管女王准的这道航线上的伙计叫莫斯科商人团。”
说着,魏四乐了,手指着地图右边道:“这个小人记着,在这儿呢,就这个地图外边没有的这块就是莫斯科,英格兰是边鄙小岛,莫斯科更是穷山恶水,那儿不光出刁民,还出貂儿。”
“皮毛在欧罗巴能卖上高价,律法上只有贵族才能穿毛皮大氅,不过也有富户偷着买偷着穿,价值极高,他们把能找到的皮毛动物都快杀绝了,莫斯科有这个,价钱还贱,两边一拍即合,连着让莫斯科也把林子里跑的小畜生杀绝了。”
“莫斯科要找更多毛皮,就跟别人打仗,打起仗英夷就卖长铳短铳、卖火药过去,他们自个儿都不用,全高价跟莫斯科人换皮毛了,对了将军。”
说到这,魏四皱着眉头,神秘兮兮地对应明道:“我听说,莫斯科那边都是鞑靼人,是不是离咱那不远了?”
“鞑靼人,瓦剌?”
应明接收到这个信息也皱起眉头,在他的脑海中,世界地图上莫斯科到瓦剌中间的广袤土地突然就被缩小拼凑到一起,旋即摆手道:“你接着说。”
“是!”
“这条航线让英夷赚了不少,到现在合伙计的商人越来越多,每年进回来的毛皮加工后卖给诸夷王公贵族,品相好的能值百金,是英夷王室最大的收入来源;那个利凡特商人团就不行了。”
“别看女王还给投了四万镑,如今成立三年,年年赔钱,那个奥斯曼好像在咱西洋军府管辖下,他们往那贸易得过塞维利亚的大明港,两国交战,西人军舰看见英船就给他撞沉了。”
“而且小人还听说,他们有商船在过西国海岸时挂日月旗装成咱的船,海上没人拦大明的船,到大明港再把船旗下了,交税过卡。”
魏四说这事时候表情跟亲眼见了一样,道:“我听人说城外别的地以为咱打过来是事情败露,还埋怨我说咱大明气性大,不就借用个船旗。”
听魏进忠这么一说,连带看着三国语言的报告,应明算是对英格兰的对外贸易有了个大致了解,还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