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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帝想要使锦衣卫监察天下、重启武宗朝所设西厂的同月,大明的西部边境又不安稳了。
这个西部不是乌斯藏都司,是大西洋军府的果阿。
消息是从嘉峪关传至北京的,来自莫卧儿的使臣与商队穿过叶尔羌汗国,叩关请求访问北京面见皇帝,在大明最西端的肃州卫等两个月了。
赶来向大明万历皇帝报告的是一名肃州卫的旗军,那是个从亦力把里逃离的察合台后裔,一个老色目人。
饱经风沙的皮肤、打着补丁的军服以及那生锈的铠甲,很容易让皇帝联想到他的边防,在北京很难这看到大明帝国边防的真正模样,这让皇帝感到庆幸。
若非陈沐打动了他,告诉他这世上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强者应该更主动,因为这对强者来说更有利,帝国很可能会错过这支使者团。
来自肃州卫的老兵想要表达的是:几支来自叶尔羌的商队进入肃州卫,其中一支商队自称是来自莫卧儿的使臣,拿着一封自称是莫卧儿王阿克巴的书信想要面见皇帝。
依照原本的处理章程,他们会在见到西店子堡驻军的千户后离开,要是走了大运则会见到嘉峪关游击将军或肃州卫的指挥使,这就是他们旅行的终点了,不过因为皇帝诏令,肃州卫才派人穿行整个帝国,来向顺天府报告夷使到来的消息。
过去像这样的使臣团不知有多少,西域的商旅恨不得把那些国家冒充个遍,来骗取大明的朝贡回馈。
丝绸之路曾使中原王朝获利极多,但有明一朝,并非如此。
对早在明初便占据南洋远航至非洲、沟通沿途所有商路的大明帝国,广州府是比西安府更加重要的贸易中心,大明不可能再像汉唐时期为了少得可怜的人头税、田税去攻打西北、经略西北。
有那精神头,让市舶司多卖十万匹丝绸给波斯色目人商贾难道不好吗?
陆上丝绸之路早就过气了。
皇帝只见了老兵一面,送来的信便交给宫内的外事房,同时打发左右亲随去军事室万历号船帆上找信。
外事房里准确来说都是武人,每年都有少则十一二、多则三四十名精挑细选、身强力壮、头脑灵活的适龄宦官被送入南北讲武堂,学**国各个军事科目最新的知识,但紫禁城并没有他们所学到屠龙术的用武之地,绝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只是知识的容器。
把最新、最好的军事知识带回紫禁城,由他们给皇帝在闲暇时上课。
反正也不能亲政,尽管皇权随着年龄逐年增长,但所能处置的中就只是些细枝末节的事。
对浑身上下充满荷尔蒙的躁动与年轻活力的万历皇帝来说,枯燥的生活除了没完没了的睡宫女儿和学习,还能干什么呢?
至于船帆上的信,他要找的是西洋军府对莫卧儿的汇报。
在那封西洋军府对莫卧儿国的汇报中,据说莫卧儿是个位于印度西北不算大的国家,由帖木儿的后裔建立,兵力既不多也不强但很好战,一些不愿为西洋军府效力的葡萄牙人跑去为他们而战,与大明隔着不可跨越的雪山与大漠。
而且,这个而且很重要,因为伟大强大且不可战胜的万历皇帝关注之重点来了——而且,这个国家的当国者阿克巴自称皇帝,还他娘的延续三代了。
他们那儿来的皇帝?帖木儿从撒马尔罕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称帝,帖木儿灭亡后子孙后代又跑到印度西北去称帝?
伪帝呀!
大明天子痛心疾首,北逐元寇,此乃先祖未竞之业,中原的传国玉玺现在还被攥在北元汗庭土蛮汗手里,你个北元后裔建国也敢在印度诈唬称帝?
现在还派使臣找上自己?
当然了,翊钧先生并不愤怒,所谓天子痛心疾首也只是开玩笑,那都几辈子的事了,兴许北边正跟土蛮对峙的戚继光等武将还准备供上战利所得的传国玉玺捞个功勋,但文臣们早在这上百年的时间里让玉玺神话破灭了。
过去说的是受命于天,如今大伙儿都讲究受命于德了。
至于皇帝对这玉玺的看法则要分人,开国时几位皇帝需要增强信心,又没得到北元的玉玺,只好为玉玺扩军,一下子刻出十七枚。
到了被找来当皇帝的嘉靖,又需要玉玺增强信心,便又加刻七枚,像什么“奉天承运宝”、“大明受命宝”、“巡狩天下宝”、“垂训宝”、“命德宝”一大堆,甚至就连讨罪安民、敕正万民都要专门刻个玺。
而对自信心空前强大的万历皇帝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外物来增强自信,需要的话随便捡个石头蒙块红布,就算有了。
要是实在找不到石头,土坷垃也行。
这个原因让万历皇帝天然就不愿跟莫卧儿多交流。
没过多久,宫内在讲武堂进学过的武宦官们便送来通译后的书信,攥着信的王安显得气呼呼的,道:“陛下,他们称其大王阿克巴为皇帝,还把大明叫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