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是要私藏甲械?
骆思恭总觉得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词有什么不对。
看着满面迷茫的锦衣佥事,小皇帝露出自以为高深莫测的笑容。
骆思恭想了又想,对皇帝问道:“陛下,臣斗胆一问,陛下练腾骧左右卫,是要他们做什么?”
他打算劝劝皇帝,作为世代深受皇恩的世袭锦衣卫官,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制止皇帝这种荒唐的举动,眼下天下各省持续数年的卫军革弊接近尾声,越来越多出身讲武堂的将官调入各地,各地军队都在大量补充新式火器。
尤其是铳炮这两样,有些卫所资财、人脉不足,甚至鸟铳手都不要铠甲也要将鸟铳备足,这东西是大缺口,皇帝狮子大张口一次就要管兵部调来一万余杆鸟铳,这批兵器腾骧二卫肯定用不完。
与其让兵器落在库房里吃灰,还不如让其他短缺军械的卫所尽快将兵器补上。
关键在任何人眼中,腾骧左右卫都是不会离开北京外出作战的部队,就是装备再精良又有什么用呢?
小皇帝颇为赞许地抬抬手,示意骆思恭问到点上了,他开口道:“做什么,自然是要远征塞外。”
关于腾骧左右卫的事他都想好了。
兵部与内阁同意让他统帅这两个卫,但兵力太少,有悖于小万历的宏伟蓝图。
在他眼中,北部边境的局势应该像现在这样,有大量常备军、有一部分精锐、还要有一支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主力军队。
过去这三样由卫所军、营募兵、将领家丁,但在皇帝眼中,应该是卫所军营募兵、将领家丁与他的亲军。
要想达成这一目的,一万人是不够的,至少要有两万。
他只有两个卫,如何会有两万军队?
预备队,像北洋练兵一样,每时每刻都有一卫练成、一卫在练成中。
将这种情况照搬到刚刚进入募兵环节的腾骧左右卫,便是同时训练,两个正卫、两个预备卫。
反正他养得起,再说也没人说过卫所不能有预备队。
只是没人能这么干罢了。
可万历能啊!
正好腾骧左右卫的旗军都被陈矩带着走了,剩下仨瓜俩枣勾军勾了一年都没勾上多少,这次万历不勾军了——直接从京营调。
“对了,京营这次核查缺额四万多,朕若再抽走两万,便缺近七万,何况这事内臣去查朕不是很放心。”
万历对骆思恭说道:“你回去了,悄悄派缇骑去探,将各营哨、各卫所兵额全部探明、老弱病残情况报回给朕,切勿走漏风声,你可知道?”
这算是锦衣卫的老本行了,骆思恭当即抱拳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好!”
倒不是小万历信不过宦官,这天底下他最信任的就是宦官与锦衣,但这种事不是相信就能决定的。
一个人可以不收受贿赂、两个人可以不受人劝阻,但派出去的人多了,又不是稽查京营缺额的使命,他们难保会在回报兵额上说谎话。
如今换了缇骑去做这件事,将来得到的回报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数目。
小万历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依照其他卫所的缺额情况,他觉得京营有可能只有二十万兵力。
而这二十几万人里,有没有十万是适合当兵的青壮之人,万历自己心里也不知道。
这都不符合他心中对军队的概念。
从小到大,他看的是南洋编出来的战策兵书,那里面随随便便一支军队,除陈沐本部,混编的宗藩军都有正规军与精锐在战场职责上明确区分。
非常明显的就是少部分精锐辅以大规模正规军,以编为战场上的主力军队。
在那些军队里,分强弱、分精俗,但正规军只是看起来弱,选的是南洋体魄健壮符合规定的年轻青壮,同样都受过最短半年的长时间训练学习,区别强弱的只是他们的装备是否精良,是否使用当世第一流的火器罢了。
那也是万历理想中的卫所军,充满活力,装备胸甲、笠盔及鸟铳的年轻旗军。
受财力所限,他们装备、体魄、火炮可以比最好的军队差一些,但士气与训练程度必不可少。
因为万历看过南洋军太多战例了,令人失去优势的往往不是一次或几次作战受到致命打击,而是士气低下一触即溃的逃兵。
一旦战场出现第一批逃兵,后面便可能一座座城池都被拱手相送。
国家是不能由那样的军队来保护的。
万历长久以来考虑的事,便是裁军,由京营开始,先裁撤五万人,剩下的仍然没治就再裁撤五万,直至风气变好、直至慢慢勾军、直至东洋舰队一期旗军退役返回。
当然他想的不是完完全全地裁撤所有卫所军,那些世代旗军虽然打仗的本事不行还特能跑,可一旦完全裁撤必然会难以维持生计,能让他们继续生存的条件就是必须有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