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土屋的阿尔曼萨仍旧心有余悸,看着带回来跪得走不动道的三个骑手,怀疑喜怒无常的明朝元帅被魔鬼上身了。
不论如何,自己捡了条命,劫后余生的老总督无所事事地在大白天开了瓶朗姆酒,靠在麦秸与泥土糊出的窗台望着退潮的海面一口一口喝着。
眼前关于这片土地的未来,一切都未可知。
村落另一边的港口气氛就要沉重的多,自陈沐把阿尔曼萨及三个信使骑手放走,杜松骂骂咧咧的嘴就没停过,嘟嘟囔囔像个老太婆。
一会儿把胸甲摘了用拳头敲得梆梆响,一会儿又光着膀子说要去操练亲兵准备接下来抵御西军来袭。
奇怪的表现让陈沐觉得亲兵头子比自己还爱演,把狂躁症患者表演得淋漓尽致。
而且这家伙不爱穿铠甲,听说调到自己手下之前好几次别管是上阵匆忙还是另有所好,总爱赤膊上阵,这会儿脱下甲衣黑乎乎的腱子肉上刀疤箭伤像疹豆子一样。
别人去了甲衣是看到身上哪儿有伤疤,他去了甲衣刚好反过来,是看到身上哪儿有好肉。
陈沐觉得杜松有这毛病估计是因为壮、想显摆,自己当总旗的时候没事也好光膀子,当然不像杜松这么混蛋,他是惜命出了名儿,更何况后来认识人多了发现永远有比自己壮的,也就不得瑟了。
但可能杜松到现在也没碰上几个比他还壮的,所以一直显摆。
“把衣服、铠甲好好穿上,一会儿别的将军官吏都过来,看你这德行该怎么想?”
陈沐一直没搭理他,低头琢磨自己的事,一直到他越闹腾越欢这才抬头斥责一句,接着又低头看着港口布防图琢磨起事儿了。
其实阿卡普尔科没啥将军了,剩下的更多是杨廷相、徐贞明这些军府官吏,正经的将军就剩邵廷达、付元、黑云龙仨人,就连黑晓那些都跟着邓子龙走了。
情况也正如阿尔曼萨写给贝尔纳尔的信那样,阿卡普尔科目下确实空虚,防务空虚得很,满打满算兵员不足三千,还要据守南北相距近五十里的两条要道。
“帅爷我是急啊!咱们情报人家一清二楚,一旦发兵过来……”
陈沐接过话抬眼问道:“一旦发兵过来,打不过?”
“呵!小小蠢贼贝尔纳尔,杜某束发从戎,假单我一人也可持刀冲阵取其狗命,自是打得过!”
看把你能的!
陈沐倒也没打击下将积极性,道:“天热躁得慌你就多喝点茶水,打得过你不脱衣服也能赢,打不过你脱了衣服也没用,穿好甲胄能多砍几刀。”
杜松好在狂躁归狂躁,但即使在最狂躁的时候也还能听得进去陈沐的命令,偃旗息鼓任由家丁给他穿戴好甲胄,这才上前问道:“大帅为何不杀了他,做出如此泄露军机之事,理应处死。”
“即便不杀,也该派人将那两个走脱的送信蠢贼追回呀。”
陈沐望着布防图心中左右摇摆,没理会杜松的疑惑,长出口气抬头道:“当下应将两部兵马收回,仅留斥候刺探,集结兵力于港口布防。”
“可我们刚在两处要道修成工事,填了又有些可惜,是该冒险让两部继续据守,还是填掉工事收缩防御呢?”
其实这一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应该是选择题,此时让陈沐疑惑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在根源上,他觉得兵将守得住——即使西军可能会以多倍兵力来袭。
“别守啦,敌军已知我军部署,此时应变动军势。”杜松两只黑手一拍:“主动出击,别要港口啦,两条路,我们只选一条,直攻其墨西哥城!”
“要么狭路相逢,我军未尝无一战之力;要么西军得港口,我军得墨西哥城。”
还真别说,杜松这说着玩一般的换家战术,要真能施行对明军还是有利的。
不过施行上有很多硬伤。
比方说:“西军若并未出击呢?”
杜松被陈沐问住了,就听陈沐接着道:“杀人容易,但人杀了就真没了,再想补救也没机会,留着难免没有能用上的时候。”
“况且我以为,让那两封信送到贝尔纳尔手中于我军并非坏事,贝尔纳尔先前不敢出击,此时更不敢出击了。”
“这是为何?”
“半月之前,邵廷达让阿尔曼萨给贝尔纳尔手下另一军团长写了封信,这封信会被送到贝尔纳尔手上,一封反间信。”
陈沐向后坐正了身子,道:“信上的意思就是那个名叫赫苏斯军团长及其部下好几个连队长官都要杀贝尔纳尔,信落到贝尔纳尔手上,你说他信不信?”
杜松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一时间长满肌肉的脑子没反应过来,轻轻晃了晃脑袋。
过了一会杜黑子才反应过来,道:“他要是那时候信,就得先对付那个军团,弄不好还会酿成内乱,兴许现在手上只剩三四千兵力了。”
“那他要是不信,这次阿尔曼萨的信,他也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