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德里的修士与王国顾问聚集在宫廷研究朝贡的具体操作方法时,麻贵的军队已经抵达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
这意味着明军在墨西哥城六百里外集结的军队已超过六千。
一千五百名净军与军匠不包括在内。
净军内部有一小部分犯错的宦官,但更多的是非法充军的阉人,朝廷法律禁止百姓自我阉割,因此这些人大多是苦命人,相较禁军与北洋军他们并无顽强的战力。
在陈矩麾下,他们担任类似辎重兵与民夫一类的使命,虽然随军但并不算入精锐兵力当中。
明军中的将领们也在研究,他们研究如何利用西军集结运送的时间差击败所有敌人。
“前军所遇西军军团鸟铳不多,带佛朗机炮,与我部对射他们吃亏,但有少数甲骑轻骑,不畏死伤冲阵凶猛。”
“战事一起,结阵互射之际马军甲骑突入,轻骑游击,将我部挤压至一处,远处炮队佛朗机齐发,战术老练。”
邵廷达带回他所知的情报,提起那场大胜如今仍心有余悸:“若非老黑率马军抄其炮队,晚至一刻,战事结果恐为我军大溃。”
陈沐与诸多将校已经拿到白马之战的所有战报,整个过程于战报中分外清晰,整场战斗出力最多的是步兵,但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是步兵。
战斗往往并非势均力敌,会偏向为不对称战争,旗军步战中的强项能够取得优势,但其火炮与长矛先天不足的弱点会在试探性进攻中为敌所知,就能引发一场溃败。
邵廷达用其部旗军鲜血与性命告知东洋军府一个道理。
陈沐放下战报向各部旗官下令道:“各部将官,今后战事必须携带兵甲炮队、不得冒进,违令者不论官居何职一律铳毙。”
白马之战不论在双方损失、战略意图以及拉拢盟友上都算是一场胜利,但绝对称不上大胜,而是一场惨胜。
他们实力或运气,不论哪个稍差一点,步兵就会被西军击溃,一旦被击溃,面对有骑兵的敌军,战斗结果很容易颠倒过来。
宽敞的议事室中几乎坐着明军所有千户以上将官,当然,除明军之外还有白马部落两名分别用西语中虎与鹰命名的酋长,以及西班牙阿尔曼萨总督与阿科斯塔修士。
杨廷相适时地走入议事厅,快步行至陈沐身边小声道:“大帅,匠人已经将舆图刻板制好,现在发下去?”
随着陈沐点头,两名旗军进入厅中,一左一右地将刻印好的两份地图分发至每个人身前桌案上,一幅图绘着西班牙人对整个新大陆的认识,这来源于阿科斯塔,另一幅图更加精细,是邵廷达部与林满爵绘制出港口东北与墨西哥之间的大部分地图。
“我们会有三个战场,阿卡普尔科附近海域、墨西哥城的野战与围攻以及对秘鲁的占领。”
陈沐的话音刚落,经过通译用西语告知总督与修士,二人表情僵硬,阿尔曼萨道:“将军,我们不必占领秘鲁,只要取得墨西哥城,我能让他们退回去。”
一众将官有些尴尬,许多人觉得他们在利用阿尔曼萨,心中感到理亏,只能别过头去。
但陈沐不会。
“如果不能呢?如果在我们攻向墨西哥的过程中秘鲁三个军团登陆,断绝我们后路,总督打算让我的军队为你去死?”
阿尔曼萨有点畏惧陈沐,毕竟就是这个人在关岛战役中使新西班牙葬送两万军队,早就恶名在外了。
当邵廷达和他在一起时,阿尔曼萨往往都坐在邵廷达旁边的位置,非常靠前。
但如今陈沐在前,邵廷达都只能坐在靠近后面的位置,他后边是阿科斯塔,再往后就是白马部的酋长了,甚至就连被明人称作福哥儿的西班牙随军商人座次都比他靠前,这样的座次安排本就会给他带来巨大压力。
“尽管我个人对阁下在与大明达成协议上所做努力以及承受之代价非常同情,并愿意以武力帮助阁下重新掌握墨西哥城,但我们不是雇佣军。”
“我等效忠大明帝国万历皇帝,受命经略亚洲,在外交上给予贵国君主足够尊重,尝试以互惠互利的协议为皇帝开拓疆土,尽量避免与西国发生战争。”
“我知道在西葡两国大部分人认为陈某飞扬跋扈,但对贵国国王菲利普在下给予足够尊敬,那么是什么让我们卷入战争之中,嗯?”
陈沐放下指点地图的竹鞭,起身道:“是阁下对新西班牙并无约束能力,甚至欲利用大明对付贵国于此地的新贵族,至今未交换我军授予郑屠首领的旗帜,以至酿成此次祸乱,双方在西海岸与分界半岛对峙,开启战争。”
“在谈判之初阁下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会逃遁于分界半岛之上,以求我军庇护,现在我军死伤五百余众,西班牙蒙受无端损失更数倍与我。”
“此等无妄之灾强加两国,难道阁下还认为明军是受雇而来为西班牙扫清沉疴顽疾的雇佣军么?”
“恕我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