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状元桥以北。
“我的爷爷带着儿子们这片森林打猎,现在这片森林与在这片大海属于我,我也将带我的儿子们在这片森林打猎,在这片大海捕鱼,将来我的儿子还会带他的儿子在这打猎在这捕鱼。”
“我们组成猎队,获取食物,我们跳舞我们在高山祭祀神明,我们和喜欢的人组成家庭,在这打闹、在这亲吻、在这做爱,我们终将在这繁衍,那是属于我的土地。”
“属于我!”
头戴羽冠的镇关西郑屠并没有穿上麻贵留下的明军蓝色衬铁棉甲,他甚至没有拿明军制式腰刀,两副铠甲如今只剩一副,被穿戴在一个更年轻的部落勇士身上。
那个明械兵已经带着勇士保护部落中的妇女、小孩向北迁徙,他们会经过伊族人的土地、穿过漫长的杉树林最终抵达长满松树的地方。
部落里那个来自海上住大房子的人说他们是明军,来自大海另外一边,现在住在北方长满松树的地方,那很遥远,比镇关西去过的任何地方还要遥远。
留下来的男人、女人,他们切削着箭杆,一遍又一遍磨砺着在状元桥那个明军用烧制的火窑融掉铠甲后给他们做的铁箭头。
箭簇有细长的箭铤,明军说铁质的箭头有机会穿透铁甲,细长的箭铤插进箭杆能让箭头的力量更大,更容易钉穿甲胄。
可惜西班牙人来得太快,疾风骤雨般的突袭让他们损失惨重,更没有机会使用这种新的兵器,如今只剩下三十一枚铁箭头,被分散到十五名最好的射手身上。
但他们还有铳,有从西班牙人手下解放的奴隶说着叫‘刚’,明军把这叫铳,他们还有九杆长铳,大部分缴获的西班牙火枪都在突袭中被抢回去了。
郑屠说:“我们都会死,死在今天。”
他仅剩的那些穿戴骨制衣物披牛皮毯子的部众勇士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打磨着箭簇,将一支支带有细长箭铤的箭簇安进前端中空的箭杆中。
倒是身边有个人转头看了郑屠一眼,脸上用不知从哪弄来的蓝色染料涂抹着奇诡的纹路,下巴还钉着一粒小骨头,扯出难看的笑容道:“如果上天要我们明天死,今天就要乖乖活着。如果上天要我们今天死,那就是今天了。”
“在死之前,我会攥出他们的心、食用他们的脑,来得到他们的力量。”
他是郑屠的萨满,说着这些令人心生恐惧的话时,他正以温柔的目光抚摸着身旁高大骏马的鬃毛。
镇关西的部落里有三匹马,其中两匹跟着迁徙的妇孺一同去往北方,眼下他们只有这萨满这一名骑兵,他的腰上悬着明军的腰刀。
这正是他知道他们会死的原因,被突袭让郑屠失去了在周边小部落的威望,人们不再愿意和他一起远征,大部分部落都在战争后向北迁徙。
如今他们只有二百多个猎人,九杆铳、一匹马、一百多张弓和三十七副弩。
弩是那个明军教他们做的,木质弩床,受力的悬刀大部分也是木头,只有少数几张以牛骨制成,并不是那么耐用。
与此同时,四个正值壮年的猎人提着弓箭与斧头走出丛林,猫着腰穿梭在灌木中,向南奔去。
再向南走数百步,就是状元桥。
郑屠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入侵者不再向北追击,他们原本有机会追击的,如果在突袭当日他们追击,整个状元桥一个人都不会活下来。
但原因对郑屠来说并不重要,他的家园被摧毁才更重要,现在他要杀死入侵者,并寄望于夺回家园。
哪怕不能夺回家园,至少他能死在自己的家园。
“入侵者给这片土地带来灾祸,我的部落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郑屠并不因明军的馈赠欣喜,也不因西人的入侵而愤怒,夺回家园或者说发疯的送死都只是道路,只因为他应该这么做。
他如今心中所拥有的只是悲观——对这片土地的悲观。
从那个明军口中,短暂的相处时间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西班牙和明朝,明军把他们比作自己人,只言片语中描绘出一个遥远而富饶的国家。
同时明军口中的西班牙人则稍显孱弱,在一个名叫林来的地方被明军击败,但国家同样不小,此时两个国家不但议和而且结盟。
还有葡萄牙。
在郑屠看来,不论是哪个国家,都会给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存的人带来毁灭。
而他们无力抵挡。
披牛骨皮衣的勇士在灌木中发出咆哮,磨砺的石质长矛自灌木刺出,与西班牙巡逻士兵的铠甲发出响亮的金石之音,随后一柄锋利的刺剑穿透胸前牛骨,自勇士的背后透出。
短距离中一支石质箭头的利箭紧跟着钉在西班牙士兵的喉咙。
一切电光火石,紧跟着便是西班牙队长的高声怒吼。
“印第安!”
又是一支箭自林间射来,嵌在明亮的甲衣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