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朝廷的辎重船队到了,麻贵等一干麻家港将领早早便立在港口,从水湖峰藏炮山里拉出来的火炮于岸边林立,紧急从左右百户所集结的二百余名旗军排开严阵以待。
身后营寨里传出此起彼伏的犬吠,它们也察觉到主人们心中的紧张。
麻贵端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镜片里透出二十余艘明朝庞大海船的身影,引人注目的是为首那艘南洋炮舰五百料大鲨船旁边还有一艘悬挂红叉大帆的西班牙战船。
他仔仔细细地再三观看,似乎两艘船并没有发生海上炮战。
身边的旗军耳语几声,麻贵微微挪动望远镜,这才发现在船队为首两艘大战船之前,还有一艘不足百料的小船,这艘船麻家港旗军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是他们自己造的单桅小船。
这种被称作小麻船的小艇他们一共造了五艘,眼下三艘停在麻家港栈桥边,一艘去了桅杆翻盖在岸边,已经被积雪覆盖成小雪坡。
剩下的这艘,应该在状元桥的郑屠部落。
船队逐渐逼近港口,船帆都慢慢降下来,护卫辎重船队的战船稍高的艉楼上持五方神明彩旗的旗手招展挥舞,象征东方蓝手蓝脸大胡子的温元帅旗甚是显眼。
麻贵没好气地放下望远镜对部下旗军下令道:“打旗让他们停船,送个辎重还折腾艘夷船,咱还当是遇敌袭了!”
双方互相打旗,确定是同袍友军,船队在小小的麻家港海岸停下一片,各船放下小舟搬运货物的搬运货物,没货物的也划小船向岸边驶来。
麻贵一直看着那艘西班牙战船,他发现西夷的船上本来没舷窗有炮口,眼下炮口都被木板钉死,长相有异的西夷水兵将小船放下,反倒是五个明军从船上下来,划着船先行过来。
还有那艘小麻船,桨帆共用停在栈桥旁,一个他部下的旗军带着两个身形魁梧的状元桥土人急急忙忙走过来。
从西班牙船上下来的小舟五个明军模样不同,一个穿明亮胸甲披熊皮大氅的将领带四个马弁,马弁下船时每人都往小舟上丢了十几杆长铳,眼下这艘小船像武器库一般,到处是铳。
小舟一直被划到结出坚冰的岸边沙地,为首将官迈着大步上前,虽然行走龙行虎步自有一股掌控局面的威势,但眉眼间神色还是透着些许滚刀肉的无赖模样。
“在下付元,东洋舰队陈帅标下游击。”
麻贵听着这名字眼睛就亮了起来。
对陈沐的印象还停留在陈南洋的时代,那个时候,付元也算鼎鼎有名,从旗军到指挥使,向北方传送的捷报连月不断,是邸报上跟在陈沐后很常见的名字。
“原来是付将军,麻某久仰大名,可你这官职……我记得出海前你就在吕宋当上指挥了,怎么如今才是个游击?难不成东洋舰队不一样了?”
这二十年大明正是兵制混乱的时候,卫军、营兵、募兵、私兵到处都是,国内领兵将领别管在地方卫军系统是什么官职,调至总兵官麾下作战总会兼领个营兵衔。
一府平乱,一个指挥使领个小总兵,一省平乱,一个指挥使有时会领个参将衔,两套军官制度并行,其实说白了就是卫军官是统兵官,营兵官是指挥官。
唯独南洋,因在海外作战,不用中央那套,指挥使即是统兵官也是战时指挥官,分别只在于陈沐是否给发下军府调兵令符。
所以海外一卫指挥使的权力地位要大得多,像付元这种吕宋指挥使,调回内地至少是指挥佥事甚至是指挥同知。
游击将军?这是下级将领到独当一面中级将领的门槛儿,对付元来说档次有点低了吧?
他麻贵还是个总兵官呢!
付元嘿嘿一笑,欣赏于麻贵的眼光,也不解释只是摆摆手,指着身后小舟上随从搬下来的铳,道:“来时正赶上西夷船追击这艘小船,我看形制像是咱的船,就把这艘西班牙船截下,火器都被我收了,船上还有些剑矛,劳烦麻帅点派人手取来。”
“上面还有四十四个西班牙兵丁,五十三个水夫,一块押下来。本来还以为要有一场炮战,没想到他们说跟咱是盟友,不打仗。”
付元说着走上前离麻贵近了点,小声问道:“他们说是找土人复仇无意与大明为敌,说土人把他们的军寨、士兵都杀了,他们攻破部落后见有人乘船向北逃,就一路追击想要捣巢,结果就追到这来了。”
“我听着倒也是个道理,就没把他们怎么样。”
付元几句话说得麻贵瞪大眼睛,诧异道:“状元桥被攻破了?那镇关西呢?”
“什,什么状元桥镇关西的?”付元被这地名人名弄蒙了,自官职副千户后,他就是广城茶馆、酒肆的常客,对话本熟得不能再熟,猛然一听时空错位感太强了,愣了愣这才摘了头盔揉着一脑袋短发道:“他们打的土人,是咱的人?”
付元的头发不是在北洋剃的,他是在白古闹疟疾那会把头发剪短了,后来觉得短发挺舒服,所幸就不留长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