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位去麻家港了?”
北洋衙门,陈沐有些意外地对客座前来拜见的客人缓缓颔首,道:“看来这万历数学奖得主是过不来了,他去麻家港行商,贩卖的都是些什么货物,吴兄可知道?”
陈沐对面坐着的人名叫吴守礼,与程大位一样也是徽州商贾,家里有两个子侄被万历皇帝破格提拔为南京光禄寺属官。
因为前几年北方大旱南方水灾,就是赵士桢拿着南洋军府当年供给朝廷赈灾银去赈灾的时候,徽州府豪商吴守礼也向朝廷捐了二十万两赈灾银,以赈济南方水灾。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吴守礼这个徽州做木材生意的商贾比陈沐富贵,而且富贵多了。
此次拜访陈沐,吴守礼也做足了礼数,提前数日便投上拜帖,还附着小舅子杨应龙的介绍信,信上阐述了徽州吴氏的木材买卖之来源,其家在黄山紫霞峰往汤口一带有大片林场,于长江流域生意做得很大,每年播州运往南直的木材三分皆由吴氏贩卖。
除木材买卖外,自然也经营盐业、当铺等买卖,不过都并非主业。
“去岁他贩往四千里百户所一船米,回程带回一船毛皮及七十余根海象牙,归途遇难幸得陈佛所救,尽托在下代售,换得银两购了陈佛言大东洋所需的工具、马狗。”
吴守礼口中的‘陈佛’不是别人,正是去过一趟麻家港的陈矩。
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但这个时代大多数宦官出了紫禁城便在地方作威作福敲诈索贿,沿途官吏驿站都要好生伺候。但陈矩几次出京都非但未曾骚扰地方,还用朝廷给他的赏赐沿途瞧见哪里路不好走,便出些钱修修路,哪里城隍庙或寺庙破损,便出钱修缮,因此被百姓称作陈佛。
陈沐叹了口气,天底下明白人还是太少了,怎么就没人叫老子佛呢?
“看来程兄这次是不会赔本了。”
陈沐其实一直很诧异已经将算数做到极致的人做买卖怎么会赔本儿,也打心眼里希望程大位能多赚点钱。
不过此时听说程大位在四千里百户所购得海象牙还是让他感到不快……大东洋各港的海关要尽快成立了,这帮徽商已经嗅到发财的门道,往后漏缴的每一笔赋税都是从他陈二爷身上扣肉!
七十多根海象牙,嗯?
至少有十根属于他东洋军府!
不过气归气,陈沐并不会追缴,程大位此次机缘巧合的输米是解了那些困厄旗军的燃眉之急,不过等北方航线旗军的补给正常化,就不能再这样了。
说到海象牙,此前陈矩回来时就从麻贵那带回不少,是听从麻贵的请求,将这些与阵亡旗军人数相等的海象牙送往阵亡旗军家中作为抚恤,一人一根。
“吴兄此次来见陈某,费了许多力气,单单书信往播州一去一往便是俩月,因此陈某必须要问问。”
陈沐官袍大袖下的左手伸展,道:“足下是何来意?”
“在下知晓朝廷东洋军府即将出征亚墨利加与欧罗巴,在下虽为商贾,亦有意输金助战报国,知北洋军府不缺真金白银,故吴氏向我徽州同乡购双桅海船一百七十七艘,资东洋军府以供报效。”
双桅海船,那最少也是民料三百的海船,一百七十七艘?
一个人,把陈沐远征东洋第一批缺少的辎重船凑了一半?
造一艘船便宜,四百料的福船造价工料合一起才不过七十至二百两银,即使有损耗折价,买一艘也比造一艘贵。
陈沐快速在心里估算一番,得出结论,这批海船至少价值白银五万两。
可吴守礼拱着的手却还未放下,接着道:“这些海船尚在沿海漂泊,不日即满载造舰杉木抵大沽口,船上杉木亦属在下报效朝廷所尽绵薄之力。”
这就了不得了!
虽说杉木、松木是造船用料中较为下等的木材,一艘战船是很少用这种木料的,因其质地都比较软,只用来做桅杆,因为杉木直,长度不够就用拼接手法,再打制铁箍逐寸包围。
通常做战船壳、梁、舵杆、关门棒与枋樯的是楠木、槠木、樟木、榆木、槐木,而且樟木还要用秋冬两季伐的,春夏季砍伐时间久了会被虫蛀。
到现在,因西南、马六甲及南洋输入柚木,如今需需要坚硬质地的木料都采用柚木。
但辎重船却可以稍稍放低这些要求,尤其在陈沐缺少辎重船的情况下,这批‘报效’价值不菲,不亚吴守礼曾因南方水灾而捐出的白银。
并且吴守礼一下解决了陈沐眼前两个大问题。
一个是第一批东渡大东洋的辎重船问题,有这批海船加入,陈沐马上就能起航;第二个则是今后辎重船队的问题,海船所载的木料能帮助第二批辎重船队的快速建造,并且还能为战船修建提供帮助。
衬舱底或者铺面的栈板可是用什么木料都不影响的。
当然造船也是因地制宜,有更好的选择才用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