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战争中,有一个人最难受,他是正带兵驰援伯州的明智日向守光秀。
奉命以联合诸藩大名为目的发兵救援,诸国大名不是当场就被干掉就是领国已被吞并。
担心筹措军粮迟缓贻误战机,派遣知己同志的好友作为先锋,好友被铁弹贯穿胸口,首级装进木盒中送回来。
行军路上接到知己首级来不及悲伤便要率军出阵就地据守险要布置防线,头天还听说尼子家兵势刚进但马,后天就得到消息己方军势在丹后的粮道已被敌军截断。
粮道并非什么要紧事,来时准备的是四万人马兵粮,走半截前面两万已经不用吃了,拢共出兵二百余里,各地都是臣服于织田的土地,即使不强征也能从邻近丹波等地调来粮草,但这对大局上的打击却异常沉重——限于已被击溃的前军无力提供可靠情报,明智光秀对明军几乎两眼一抹黑。
这边才想分兵搜索各地取得情报,转眼山中幸盛已带兵攻入但马,哪里是主力、哪里是偏师,谁都无法仔细分辨。
以为明军在丹后,但马沿海的多次交手频繁出现火炮轰击,细川藤孝殷鉴不远,吓得光秀都不敢带兵亲至前线探查地形,就连两军对垒都要将本阵设在山坡背面,就这还要防备着敌军骑兵自阵后突袭。
明军不是没这么干过,李如柏就喜欢这样,尽管这边所处环境让断粮这样在中原重要的策略稍显无力,但李如柏就是喜欢。
不单单他喜欢,朝鲜兵、女真兵,都喜欢抄掠敌军辎重,一听要乘船高兴得都要跳起来。
在中原,袭击粮道的战略意义是大于实际意义的,但在这边,断粮道的实际意义却要远远大于战略意义。
李如柏纵兵劫掠,目的不在断粮,而在杀敌。
正像是他不懂抛物线与弹道,但他明白什么是胜败一样,他不知道什么叫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不妨碍他向部将下达要让九州岛到虾夷地所有人听到明军就害怕。
在明智光秀得到的各地受袭战报中,李如柏确实达到了他的目的。
人们记住了能在一百二三十步压制足轻弓手的朝鲜弓箭手,更记住敢持弓奔至三十步甚至五步才接连撒放重箭的女真勇士,更记住一支真正配得上疾如风、徐如林的辽东铁骑,尤其知道这支骑兵极度擅长欺负人。
有近畿出身的名门武士,就因同辽东铁骑打了个照面并活下来,直接向主家请辞放弃封地进京都写和歌去了——那场让他活下来的仗够他下半生吹半辈子。
侥幸逃离战场的老练足轻中流传着谁也不知道灵不灵的保命诀窍,永远别拿后背对着铁骑兵,甚至有人专门练起倒退跑,因为当人的眼睛盯着那支似乎永远游曳于战场外围的铁骑兵时,他们的战马始终迈着沉重的马蹄缓慢踱步,而一旦转过身去,转眼就会听到轰踏的马蹄。
人们说别回头,那样能死得好看点。
因为被追杀歼灭的部队尸首伤痕大部分都在额头,用坚硬的额骨迎上巨大链枷,半张脸被砸得稀巴烂。
明智光秀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封锁陆路,终于从桐山城逃出的散兵游勇口中得知桐山合战中有数艘巨大明船停靠在海湾,如此一来明军是如何神出鬼没在各地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可属于他的噩梦还未结束。
当他打算将敌军诱离沿海,收缩兵力在丹波布阵时,敌军却突然间好像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不再出现。
反而西面的山中幸盛越战越勇,几次三番捅破防线,逼明智光秀必须前去迎战——尼子军作战突然凶猛起来不是没有原因的,稻田成熟了,吃上别人家种的稻做成的饭团给尼子军带来非凡的士气,他们甚至想一鼓作气拿下丹波才好。
不过这也只能是痴人说梦了,尼子家兵势本就不多,如今面对明智光秀巨达一万八千余大军能够短暂突破防守就已是天运,转眼就被揍了回去。
即使尼子军最危险的时候,那支令人讨厌的明军都没有出现,让明智光秀不禁怀疑,他们是回去了吗?
就在率领本部追击山中鹿介至但马国中的第五日,明智光秀终于弄清楚那支明军去了哪——他们去了若狭国,三日里将沿岸四座城池烧毁,辽东骑兵横行北陆,甚至一度突入近江,用火炮在丹羽长秀新筑城池墙上开出六个大洞,沿途大掠而去。
然后……织田信长就明寇入侵若狭,派人过来把明智光秀骂了一顿。
本阵里的明智光秀脸上写满了无奈,对前来传话的家臣拜伏道:“属下知罪,请主公责罚。”
他哪里知罪又要知什么罪啊!
就以西攻不利的罪名来骂他一顿,他都认,毕竟仗确实没打赢,可北方若狭国的事情来骂他……明智光秀根本来不及腹诽,传话家臣老神在在地让他起来,然后拿出另一封信让他再拜倒,接着又就西攻不利的事再用一样的话把他骂了一顿。
“日向守大人,得罪了。主命达成,在下这就告退了。”
这个瞬间,明智光秀突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