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发现自己煽动力确实很强,在他还怀疑别人究竟有没有听懂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时,徐贞明找上了他。
赵士桢八字刚有一撇的老丈人明确表示希望转仕北洋或东洋军府发光发热,并附上他熬夜对北洋军府附近建设写出先后规划的建议,让陈沐有些措手不及。
“在下所虑,在于军府掣肘较朝廷少之又少,本艺水利、营造能为军府出力,亦能在北洋辖地施行水法,完善《潞水客谈》,望大帅准许。”
有人自愿加盟,而且还是有经验的六科给事中,当然是好事,陈沐欣然应允,便做下在北洋衙门营造好后便发下手令向吏部要人的决定。
况且徐贞明的建议也很有效,他曾探查过匠人烧制砖瓦,此时北洋衙门工地不但有老练匠人、还有造好的砖瓦窑,来自山东临清的看窑大匠。
即使徐贞明对陈沐所构思的砖瓦厂体制并不了解,也不妨碍他以官办窑厂思路来代入陈沐的主张,在这个时代,不单单砖窑厂,但凡要用到火窑的地方,别管是炼铁、炼钢、烧瓷还是烧砖烧瓦,最重要的就是看火师傅。
只要今后北洋军府给出匠人的徭役银,给一份平价的佣金,再充分地说服,工匠多半愿意留在这边。
没过几日,从南洋依照陈沐要求运载各项物资的船队靠港,货物卸入新造大仓,同时军府卫两个押船百户率领其全副武装的部下进驻北洋衙门工地,看护这批非常、非常、非常贵重的货物。
二十六万五千两两白银、三千二百两黄金、各式军械、工具、物资与船舰。
金银贵重,承载他们的箱子却并不大,用南洋卫常装火箭的木条箱装了八十多箱,在运输船队中仅占一小部分,更多的运载空间则用来输送水泥、各式车床、书籍以及人手和蒸汽机。
杨青鸾带着土豆过来了,红薯被她派去军府卫伺候颜清遥,虽然小东西名叫海龙,但现在让小靖海伯跟小掌柜一起乘船渡海恐怕会把脑子晃碎,何况小掌柜也需要休养,陈沐打算等这边根基打好赶在西班牙那边船还没回来请个长假去军府卫岛住几个月。
除了家眷,向飞、莲斗等人亦带陈氏家丁搭船过来,老平托依然留在南洋,只是附送一封书信,辩解没有跟随陈沐北上的原因,信中称他通过教会得到消息,欧罗巴近年来出现很多书籍,他将在南洋卫帮陈沐收集一些,翻译一些。
话是这么说,但陈沐与平托都很清楚,这是为了缓解尴尬,一来明帝国的法令不允许葡人登陆濠镜以外的地方,二来陈沐似乎也从来不愿意让异国人登上他们的土地。
就像现在被憋在船上只能眼巴巴望着近在咫尺的陆地却不能下船的莲斗一众一样,陈沐没有专门下令让他们下船或不让他们下船,但人们潜意识里就认为他们不该下船。
家丁队长向飞的待遇就要好得多,他身后四百多个从广东赶来的好手全副武装,在缅甸战争结束后,作为家丁中的佼佼者,他们被投入海军讲武堂进行为期半年的集训,随后带着南洋最新式的步兵武装,奉命北上。
在船上的货物被卸下后,各队前四声同时响起的号炮让他们岸边港口快速列队,笠盔、胸甲、臂缚、胫甲、短靴一丝不苟,他们身后背挂制式皮背包与被褥卷,挂满竹制弹药筒的腰间携带铳刺,部分人还有一支手铳,大多数人的主要兵器是斜扛在肩头的带托鸟铳。
十一人一队,队伍里有三顶笠盔带盔枪,枪缨颜色不同,一红、一黑、一蓝,红色是小旗官、黑色为副小旗、蓝色是宣讲官,三名军官职责明确,腰间水囊旁往往会多挂一只小地图包。
在每队中,还有一个衣甲相同但多披一件覆盖上半身土色带网斗篷的旗军,穿这种斗篷的旗军神色通常比旁人骄傲,手上带托长铳也与旁人不同,多出一副圆筒。
他们引得大沽口闲懒的旗军侧目,趴在墙垛上扒头以露怯的神情看着港口快速集结的旗军,人们交头接耳地小声低语,说:这是靖海伯的家丁。
不过片刻,又一声号炮响起,他们的号炮很简单,既非过去明军惯用的小口径火炮,也不是北疆戚家军所用的三眼铳,而是一种以手转动连发的手铳,声音不大,只能让百人方阵听清,再远的地方便没有余力了,因此每次放出号炮都是各队齐放。
除了家丁,跟随军队一起行进的还有匠人,一百多个自宣府时追随陈沐的家匠,涵盖各行各业,这些老匠人比任何人看上去都喜气洋洋,陈沐给的雇工钱非常丰厚,平时没活时还能闲着领钱,现在终于有了新活计,但显然更让他们开心了。
因为有活儿的时候他们才能领到全饷!
在北洋衙门的工地上,已有大沽旗军为他们备下丰盛的食物,陈沐则在前番接应后即至仓库,清点问询辎重。
他的手掌在仓库桌案上盖着一封老平托从南洋军府岛送到的长信,听押送货物而来的邵廷达对他说着:“沐哥你想不起来了?早年咱在清远峡,有矿工聚众,俺们受命弹压,那个矿山山长被你放了,叫杨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