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洋深受陈沐洗脑的赵士桢对京师腹地的生活极不习惯,他清楚陈沐想做什么,也更清楚京师环境决定了陈沐的设想是多不可能。
大明的行政中枢似乎永远不会将海外当作开拓的起点,人们更在乎哪里遭灾、哪里丰收,带给赵士桢更深的挫败感。
即使当朝首辅与皇帝求知若渴地学习海外事宜,那也只是为了多一点了解,再无重视之意。
朝廷对外洋的重视,仅短暂停留于隆庆皇帝在位那几年,国库入不敷出,急需一个突破口来开源节流撑过那段日子,陈沐与南洋军府很好地担当了这个突破口。
作为回报,南洋军府在海外有所有权力,甚至到现在还依然保留着。
但那份重视已经不在了,自张居正执掌大权,考成法的施行与赋税一条鞭法的推行,吏治更加清明扭转风气,朝廷补上北疆拖欠的军费,整个帝国重新焕发生机。
与之相比,海事收入才哪儿到哪?
当各个赋税收入两千九百万,支出三千万时,南洋军府的一百万两海运是重中之重。
但支出三千万两,收入三千三百万两时,海外那一百万两还重要吗?
金山银山,也很难对大明造成冲击。
倒是被真正的帝师张居正逼着学习的小万历皇帝给赵士桢带来一丝希望,皇帝对海外充满好奇。
“陛下,山西百姓遭灾,阁老命小臣前往跟随巡抚赈灾,户部银两一到,臣就要启程了。”
文华殿讲经结束,大学士退下,赵士桢则向张居正请示后得到片刻与皇帝告别的时间。、
空荡荡的大殿在学士、宾客退走后,仅余宫中侍卫与伴读太监,年仅十一的万历皇帝从下面座位立起,向赵士桢拱手作揖,道:“常吉再给朕讲讲浑天球吧。”
所谓的浑天球就是地球仪,穷南洋军府在年初所知,先覆于铜球,再绘刻地图,以不同漆色涂之。
皇宫里的浑天球不是南洋军府造的,陈沐出产风格天底下没谁不知道,张居正看过之后就送到工部去了,让工部吏员照着原样又做一遍,精美多了,然后才送入宫中。
如今地图已经在大明官吏、南北豪商、地主间流通开了,只不过不是浑天球的形状,多见瓷器、炉器之上,形成隆万年间花纹特色。
赵士桢对皇帝喜好外洋事极为欣喜,点头后快步走至巨大的浑天球旁,转动道:“陛下想让小臣从哪讲起?”
“山西在哪?”
赵士桢转动半人高的空心铜球,道:“此为山西,北有长城相隔蒙古,宣、大两府为边疆所在,宣府有军器局出产铳炮甲胄;讲武堂出陛下门生良将。”
“镇朔将军炮!”
小万历皇帝飞快地接话,背诵道:“军器局为隆庆年间陈沐任镇朔将军时所立,革除万全都司弊病,重整军器,造鸟铳、重炮,先帝赐名镇朔将军。镇朔将军一位装车,全重四百七十六斤又四两,朕都知道!”
道德经里都写着呢,小皇帝正处在对兵器最感兴趣的时候,又被张居正像严父般逼着学**王之术,听着就犯困,但学陈沐的东西倒感兴趣得很。
万历在裕王府出生,记事已经是进紫禁城做太子的时候了,那几个年头天下可要乱,不是各地民乱就是北虏犯边,战报像雪花般飞进京师,就是紫禁城也挡不住战祸的消息。
皇帝感兴趣,赵士桢愿意教,陈沐又在教材中写得明明白白,十一岁的万历皇帝连火炮从装填到再次装填之间有几个步骤都明明白白。
“陛下聪慧。”
赵士桢拱手道:“然仅知军械还不够,南北讲武堂毕业者皆为陛下门生子弟,陈帅有言,兵器重要、用兵器的人更重要。”
“朕知道!南北讲武堂一期七百六十二名学员,都是朕的学生!”小皇帝非常骄傲地应下一句,走到浑天球旁仔仔细细看了两眼,问道:“那广东在哪,是这?不对,这是南直,南直,直隶。”
“回陛下,广东在这,南临大海,为大明最南。”
赵士桢刚说完,小万历在铜球上这瞧瞧那瞧瞧,皱着小眉毛虎着脸儿道:“不对,天下最南是新明,没有最东也没有最西,是连在一起的,大明最西的土地的狮子国,前些日子刚送的国书。”
赵士桢连忙点头称是,心说这事儿皇帝倒记得挺清,听一遍就知道了。
说实话教皇帝读书这事不简单,如果是以张居正的身份那没问题,戚继光、陈沐、李成梁这种身份也还行,可像他这样的就太难了,大殿上侍卫咳嗽一声都害怕。
“球这么大,为何叫大明呀,这分明是小明。”
万历皇帝抻着小胳膊小腿,恨不得把龙袍大袖敛到肩膀日月上去,小细胳膊儿指着浑天球上的国界道:“蓝的是海赤的明,粉的是朝贡国,哎呀呀,为何还有余色呀?”
北方蒙古、女真,中南半岛诸国以及莫卧儿、奥斯曼,甚至还有遥远的西班牙,都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