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在六月下旬的马尼拉王城商谈。
在徐渭的建议下,南洋军府向各地驻防舰队传信,增添巡逻兵力,以防是西班牙以议和麻痹他们,随后进行攻势。
毕竟摊上陈沐这样不讲道理的主帅,谁也不能指望对手会比他正直。
关键在于,没人信西班牙会拿出七百万两白银的赔偿。
“奥地利的唐胡安是什么人?”
王城外,陈沐眺望着海上被陈来把总林大源船队包裹其间的三艘西班牙船在离港不远的地方停驻,放下小船向岸边划来,他对身边奋笔疾书的老平托问着。
陈沐有些失望,撇撇嘴道:“看起来真的是议和,连银子都没带。”
这此议和似乎对平托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他忙着提笔写字,边写边说道:“奥地利的唐胡安,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卡洛斯的私生子,也是腓力国王同父异母的弟弟。”
陈沐微微挑起眉毛,看着摇桨小船停靠岸边,他轻声嘟囔着:“还是王弟啊!”
“唐胡安的威名并非因其为王弟,而是在教皇为威尼斯发起与奥斯曼的勒班陀海战中,唐胡安是神圣联军的舰队司令,他是胜利者。”
平托手上动作不停,口中飞快地讲解道:“自勒班陀一战,国中有他想篡位的传闻,那虽然都是假的,但显然国王并不这样认为——他到这来,议和谈成皆大欢喜,若没谈成,海难、航海病、还有陈将军,哪个都能杀死他,对国王陛下似乎也不坏。”
陈沐缓缓颔首,对待唐胡安甚至此次议和的整体策略都因平托的几句介绍制定下来,他目不转睛望着远处港口列队的西班牙军士簇拥的贵族身影说道:“看来,陈某要在这接待西班牙一位英雄了。”
由马德里漂洋渡海的大盖伦船载兵很多,但仅仅放下两艘小桨船,唐胡安与他二十名随行近侍、学士列队而来,在港口与拜托耶稣会澳门主教寻找作为翻译的利贝拉神父,一同向陈沐走来。
坏血病下,能挑出二十名依然健康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用平托写在书中的话来说,在马尼拉王城下,东西方最负盛名、战功彪炳且最年轻的名将,此时此刻,站在一起。
唐胡安看上去年岁与陈沐相仿,实际上他比陈沐还要小两岁,一身黑色镶金边的骑士盔甲,斜跨红绸带,铁护脖里贴紧脖子有一圈白色围领。
或许是少年时期跟随农妇出身的母亲生活营养不足的缘故,个头在陈沐所见过的西方人中并不算高,嘴角挂着僵硬而矜持的笑,立定在岸边从左到右扫视港湾。
最终他的目光与数十步外的陈沐对上,深吸口气,摘掉头盔微微点头致意,一手抱盔一手按剑,继续以均匀的步伐走来。
明人的等级尊卑很容易让人看出谁在是领头人,唐胡安的心里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紧张的多。
人的名树的影,在西班牙宫廷中,顾问们把与马尼拉有关的所有情报汇总一处,甚至召见了从关岛逃回南美洲的几名溃军,得到的消息令人吃惊。
前后众达两万有余的军队,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战场,全因此人。
狂信徒称他为马尼拉的魔鬼,即使是足够清醒的人,也会向他冠以明国的疯将军陈沐这种令人感到难以相处的称号。
说真的,唐胡安并不认为自己适合与疯子打交道,限于启程前马德里对此次外交的种种传闻与同父异母的兄长国王并未准备达成其要求的赔偿金——他是抱着必死决心来的。
最大的寄望,是死的好看一点。
“啊!终于见到你了!”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唐胡安尚未走至近前,陈沐已跨步迎了上去,大笑着一拳轻捶在唐胡安胸甲上,道:“勒班陀海战,真是一场大胜,我准备了大明七种名酒,我们有整个晚上来聊这场仗!”
陈沐的大笑令唐胡安猝不及防,面容惊愕地看着陈沐的表情由大笑向意外,嘟囔道:“忘了你听不懂,利贝拉神父,翻译给他听。”
站在一旁的利贝拉神父像见了鬼一样,呆滞并错愕地点头,将陈沐的话翻译给唐胡安。
利贝拉神父也挺不容易的,他算是耶稣会最早到澳门的那批教士了,相较西方世界,耶稣会每一名修士都是绝对的精英,因世俗化,他们掌握西方最前沿的技术与学问,拥有世人难以匹敌的勇气、智慧、虔诚与毅力,难免心高气傲。
来到澳门却处处碰壁,虽说当中不乏像卡内罗主教那样常常将‘这是个好的开始’挂在嘴边的乐观主义者,但亲眼目的陈大鹅烧信访箱,日夜看着不曾打开的关闸,也不会缺少像利贝拉神父这样认为在大明设立耶稣会完全是荒废生命的修士。
利贝拉想离开澳门已经很久了,在今年终于下定决心并拿到耶稣会将军召他回还的命令,接着就收到唐胡安需要一名翻译的任务,这将是他在澳门最后一项使命。
利贝拉见过各种各样的陈沐,见过他在澳门大杀四方,见过他毫不留情地绞死奴隶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