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八智终究年轻,陈沐对他独登日本并不放心,况且这义子的轴脾气,就算放人过来恐怕也无法交心联手,还担心会起到反作用。
干脆他就把另一个更轴的家伙从广州府大牢里放出来了,其实放出王如龙对陈沐而言一直不是难事,戚继光早在好多年前就能轻松把他放出来。
王如龙的关键问题不在怎么放,而是放出来之后把他弄到哪里去。
在大明,把他放出来从来不是一件好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
放出来容易,没两年再犯个错,弄不好直接被杀掉了,还不如关在牢里或者软禁着,好吃好喝伺候,虽然没自由但活着呀,还能领着参将俸禄,一月三十五石米,一年到头刨去吃穿还有上百两银子花着。
自由重要吗?
这世上大多数人拼死奋斗,还不是因为没有混吃等死的资格。
但王如龙不是混吃等死的人,他有远大志向,就是必须捣乱,不能让别人舒服。
王如龙和陈八智凑到一起会是什么化学反应?这俩人单拿出来,破坏力都基本与三万大军持平。
“王参将,父帅命我谋取长崎或其他港口,正逢西夷入龙造寺,所以我打算先将龙造寺铲除,再谋取长崎。”陈八智在露天的大营中让王如龙观摩他的军团,抬手指向远处草野城,道:“眼下正等松浦隆信派人接洽,他早晚要派人来的;至于九州,势力复杂,陈某是没打算的。”
先前与锅岛直茂的战事中,陈八智就察觉前军将领才能参差,不,是差差差差,毕竟都是总旗火速升迁至百户,又没有他爹那样的天纵英才,带兵练兵还行,前线作战有些勉强。
如今王如龙来了,算是正合他意,刚好能有个前线大将。
“什么隆信,是此地知县?”王如龙皱着眉头,满脸好大不乐意,道:“小小七品,不出城迎接已是无礼,还不将辎重送来,将军露宿荒野等待三日?”
陈八智对王如龙这番言论诧异极了,下级文武官吏,有没有陈沐的影响其实在对待外洋在认知上有非常鲜明的区别,就是你我之分。
如八爷等人,他们都很清楚国与国的区别,但王如龙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但并不觉得有区别,这世上朝廷只有一个,叫中国或天朝,如今的国号为明,年号隆庆,其他的统称四夷,或是外番。
你跟他讲幕府政体大名制度,他不明白的。
他就觉得平户岛这么大的地方,住在城里的武士老爷应该叫知县,正七品穿绿袍戴乌纱帽,旁边还得有俩副手,一个叫县丞一个叫主簿。
别的都不算数,错了!
王如龙的胡言乱语陈八智不在乎,但他现在被王如龙一说,也觉得心里不爽——我驱走敌人,救你一命,你该出来见我吧?等了三天还没来,你是在小阁楼儿里忙啥呢?
“我知王参将的意思,但打这座城很难,而且没必要。”陈八智带王如龙边走边说,对左右下令道:“把收集的兵器拿出来。”
随着陈八智下令,在堆积如山的战利外,一排兵器被挑拣出来,陈八智向王如龙介绍道:“他们使用最多的是这个,竹枪,枪长五尺至丈,枪尖都很长,一尺绑有几根木枝,我想是意在不至深陷,易插易拔,当为临时征召农兵所用。”
“农兵多军士少,农兵穿戴甲胄与倭寇无二,五花八门,但大多都有腹甲。”陈八智怕王如龙不能理解,挥手在自己胸腹比划着,指另外几种枪道:“有铁枪头的也很多,他们枪刃长,既能刺也能挑,枪头后还有一段无刃铁杆,用木楔与枪杆榫卯,复杂实用。”
“还有几匹马,咱没马,那些马我赐给传令兵了,留着王参将估计看不上。”陈八智看着王如龙魁梧身材,估摸着他叉开腿就能翻身上马,而且让他这种年至五旬还嚷嚷着要穿重铠持长刀的魁梧大汉骑倭马……陈八智摇头道:“对你对马都太残忍。”
其实登陆平户后陈八智一直挺想回去的,要不是听说尼子家有矿,他真觉得齐行长他爹脑子坏了。
就算让齐正晏和松浦隆信换换位置,估计松浦隆信更高兴,他觉得草野城里最大的武士老爷在伙食上估计还不如王如龙前几年在广州府当狱霸的那段日子滋润。
脑子是被驴踢了才想到这来当兵头。
王如龙看着这些兵器,内心毫无触动,朝草野城看了一眼,道:“打下来吧,这县令挺不是东西,百姓连大米都吃不上,掺萝卜吃,打下来找陈帅要个县令,来时候我听说朝廷要给南洋派些进士举人,不差人治理。”
王如龙越说越上劲了,道:“到时九岛设府,既有陈帅要军港,也有各处县官征收赋税筹谋军粮,一路向东征过去,就能取得银山。”
来之前陈沐是专程写了封信,告知其自己战略意图,用贸易与少量支援来控制大名取得银山,还附送了一份非常不精细的关西地图。
但王如龙显然没记住什么贸易什么支援,他就记住了结果,取得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