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奇妙,陈沐明明在同吴兑对话,但他认为这些话不是在对吴兑说,并且他也确信,这些话会通过吴兑之口传进他想让听见的人耳朵里去。
吴兑走后陈沐在府邸回忆很久,确定自己表现得非常到位,这才破例让土豆温上一壶黄酒,坐在府衙厅门口木阶上,对着院子里不结果的桃树把玩手铳。
美中不足地想着,自己该早点决断,让李旦他们串通一下,引西班牙人北上。
要是吴兑前脚把这番夷人迟早卷土重来的言论告诉高拱,后脚上他们就打上门来,效果肯定好的很!
不过这也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在吴兑的表现看来,高拱没打算追究那些问题,这让陈沐有些摸到高拱除了高傲的性格外另一部分特质。
在韦银豹叛乱中,高拱坚持任命殷正茂为两广总督平叛,朝臣曾就殷正茂的名声而提出异议。
人们知道殷正茂任法严、善战,不过性情也贪婪。但高拱说,我给他一百万两,纵使里面一半都没了,事情也能立刻办好!
高拱用人不拘一格并且多手准备,尽管上面用着殷正茂并给予完全信任,同时让两广培养自己的人才,派人去整饬官吏,遴选才干。
他有可能不喜欢你,但你对得起官职,他就对得起你。
说到桃树不结果,陈沐郁闷的事多着呢。
人们都说兰花开花极香,李焘送陈沐的兰花养了好几年,从南到北他都带着,叶子长得茂盛极了,可就是从没开过花。
院子里桃树不结果、屋檐下兰花不开花,陈沐已经认命了。
转眼时至七月,内阁那边没给陈沐回信,既没说要银子、也没说下南洋,陈沐索性也不多想,继续兢兢业业地练兵揽财。
钱生钱对他来说是件容易事,来北方一年,一不小心又存下二十万两金银。沈江在六月底提早运送来今年下半年的十六万两,转眼陈将军身家再度暴涨。
宣府军兵击掌相庆,原因无他,朝廷先前军饷始终是欠着,六月发三月的、明年发今年的。自打陈将军上任以来,从不拖欠,虽然发饷习惯有点蠢,总要一队一队排着去领饷,单单发个饷银就要耗去几日时间,但饷银从来足数,而且还提前发!
“你们是各卫选出的采买旗军,张家口马市,你们要去买什么,都知道吧?”
宣府召集了诸卫精通买卖的旗军,陈将军对其训话,交与每卫足数银两,道:“从宣府市买绸缎、广锅、茶砖,等马市一开,就去拿绸缎、广锅、茶砖去换牛羊、换毛皮,虽然那叫马市,但不要买马,没那么多钱,谁敢牵马回来陈某就让你当马!”
时至七月,张家口马市要开了。
王崇古在议和后与朝廷斗智斗勇,因为嘉靖皇帝在位时曾定下规矩,往后不得开马市,要对蒙古封锁。但其实这种事,就同海禁一样,官府可以禁,但屡禁不止。
所以王崇古才倡议,与其屡禁不止,不如干脆打开再来限制,想办法绕过嘉靖皇帝的规矩,在边镇开了不一样的市场,不用银子,由商贾以物易物,宣大开了市场,让俺答部换取生活所需,同时每年向朝廷进贡。
贡品不多,俺答等部落酋长,每部每年向朝廷献马二三十匹,但塞外的相应很好。
俺答汗是守卫王庭的小汗,像他一样地位的酋长在蒙古还有一些,自俺答封贡得到王号,河套不远千里到保定被陈沐揍一顿的小吉能、再往北的瓦剌,诸部都派人向朝廷请求封贡,除了北京北边的土蛮,大家都希望能得到互市的权利。
九边突然就安定祥和起来,老百姓都放下兵器拿起锄头,饱受军争摧残的九边竟显露出一丝安居乐业的势头。
但百姓安居乐业,边将可清闲不起来。
高阁老火急火燎地不停传信鞭策边将,单单六月里就向边镇发过三通信,一再重申议和是为了下一次战争,要练兵、要备寇,不得轻松。
也没人轻松,尤其爱搞事的陈沐,绝对不会让军兵轻松的。
军器局新铸火炮除了送往京营及大同城关的,还留下八十门大小火炮,着重分配给董氏兄弟车骑营,并把二十门留在自己本部,随即给王崇古奏上手本,要趁开边市蒙古诸部入塞的机会在宣大做联合演习。
之所以叫联合演习,就是他和马芳,搞车马步炮联合作战。
陈将军手上也有骑兵,军器局新造火铳造好他就武装了自己麾下五百骑,勤加操练半年,这帮骑兵面前能在马上放铳,但精准低得惊人,但陈沐没办法——这帮人,和塞外骑兵在马上拼不得弓刀,马背上揣四三一长四杆铳,战前装好上扳机,真到临战就崩吧。
都打完要是还没跑成,那就只能抽出马刀和人干了。
联合演习的效果还不错,最大的风头还是被火炮抢先,陈将军手上五十门火炮,再加上董氏兄弟,足足上百门重炮。马爷的骑兵还没冲出去,战场已经被炮弹犁了一遍,骑兵由侧翼跑过去回旋兜击也用不着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