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山。
虽说是山,但实际海拔并不高,只是近来雨季,山道泥泞给旗军登山带来不少困难。
“老安山地势平坦,让军卒小心陷阱,盾牌手居前,铳手打起精神来。”
陈沐并未稳坐中军,他与邓子龙、孙敖各领一支人马,自岐江山道与黄粱都两处山道分兵并进,以此来减少伤亡。
即便如此,作为前阵的小旗走得快看不见人影,后阵的小旗早拉开数百步距离,两侧静谧林间没有半点声音,这种气氛足够让旗下新卒战战兢兢,只有厚实的军阵才能给他们带来坚持的安全感。
陈沐没有这种感觉。
作为领军将领,或许他才堪堪达到冷兵器时代的合格线,但这一年多他所经历的战阵,山贼、倭寇、叛军历次大小战事,让他见识过这个时代东南沿海除了夷人外可能遇见的所有敌人。
算是老油条了。
‘数百步内,没有合适设伏的地方。’
陈沐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山腰,山道回转攀升处林间,那个位置,很适合用鸟铳齐射攻山军队。
“传令付元,让他小心那里,亲兵跟我来。”
陈沐率三个百户,依然是他用的最得力下属,石岐、付元、娄奇迈,虽然最勇猛精悍的邵廷达不在,但他们依然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并不为此感到担心。
佥事魏八郎也跟在陈沐身边,如今千户所叫八郎的只剩下陈沐和几个百户了,在别人眼中这个半大小子掌握着旗军的一应大权,都称他做小八爷。
小八郎听到陈沐的话,一撇头,自有传令旗军自道旁出列,快跑着向前传令,随后隆俊雄率二十家兵紧跟陈沐向前赶了几步。
“鸟铳装弹上弦,都握得稳些,注意前面那处山道。”
各百户部下都有两个单独的鸟铳小旗,他们如今手臂缠着的火绳都已点燃,扛着装好药的长铳短铳向前行进。
陈沐亲兵就要比他们强些,都是从北山起跟随的老卒,手上又清一色的关氏燧发铳,隆俊雄与齐正晏腰上还跟陈沐一样别着手铳,以备不时之需。
一声令下,家兵整备短铳,斜握胸前,蓄势待发。
这种情况是不需再担心打草惊蛇的,其实最好的应对手段是遇见叵测之地,直接拉出家兵齐射一铳过去抢得先机。
不过因为三处山道同时攻山,陈沐担心鸟铳齐射的声音会给其他两路兵马带来误判,所以只能谨慎而为。
付元接到命令,前方百户旗军谨慎地分为两批,两个鸟铳小旗被调集到后面,由盾手护着刀矛手先行。
付元虽然在战场上不曾有过什么出彩表现,但也没掉过链子,这次更是光棍儿地直接留下两旗鸟铳手交给陈沐率领,自己押刀矛手疾行向前,以期快速穿过这片危险山道。
就在付元部下旗军即将走过转弯处时,异变突生!
喊杀声自另一边他们看不见的山道骤然响起,接着就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其间夹杂陈沐听不清的叫喊——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不好,敌军在另一边?”
陈沐头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见山道转角处跃出数名执盾贼人,迎面将付元部下两名走在最前的旗军撞下山道,接着跃出几名持倭刀的土贼,操着汉人刀法胡乱劈出,有人砍中旗军,也有人被长矛捅翻。
接战发生在瞬息之间,几乎是下意识,陈沐举铳便射,口中喊道:“举铳,放铳!”
他打的不是与前军接战的地方,而是前面山道转角处的林间。
他注意那片林地太久了,短兵相接之初,思绪在他头脑里飞速转了个圈,不管有没有伏兵,先放铳再说。
啪!
就在陈沐击铳的同时,山道上传来敌军暴喝。
“冲过去,另外两处山道炸毁,从这杀出去!”只能听见人声却因山壁阻挡看不见说话人的样子,“弓弩手,放箭!”
林间一阵翕动,几个人影从中倒出,贼人首领选的这处伏击地点非常合适,从林间那个高于陈沐军行进道路的地方放箭能将抛洒的箭雨笼罩住一个百户所的兵力。
但埋伏的弓弩手倒出并非是因为命令。
是因为贼首下令的同时,持关氏短铳的二十名家兵听从陈沐的命令,举铳齐射,登时山道上好似爆豆子般脆响一片。
硝烟弥漫里,两个小旗的鸟铳手亦同样举铳击发,不过即使他们受到石岐足够的训练,也依然不能避免初次上阵带来的紧张,有两三杆铳没能击发、余铳齐射有先后,声音稍显杂乱。
两阵齐射打过去,几个土贼中弹自山道边滚下来,剩下几人张弓搭箭,稀稀拉拉的箭矢朝这边射来,带着尖啸风声射进硝烟里,究竟有没有伤亡陈沐也不知道。
他只听见箭矢刺入地面的哚哚声。
“端稳了铳,装药!”
陈沐边对部下发号施令边装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