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付元与娄奇迈上门告辞时,陈沐早被小八郎叫醒,梳洗干净了等在衙门里,两个小旗领着旗军从陈沐处取了银子,上路前往广州府。
其后来的便是邵廷达与石岐。
“昨天夜里回来太累,辛苦你们等了很久,找你们没别的事。”衙门后厨煮了烧鹅肉粥,由亲兵客串的厨子提不上什么手艺,不过是把邵廷达拿来的烧鹅切了同米粥煮煮,配小盐菜倒是吃得舒服。
陈沐招呼三人边吃边道:“东面的铁山,千户让我去挖,你们俩谁愿意做这事?”
坐着是仨人,但问的只是俩人,陈沐不可能放魏八郎带旗军去开山挖矿,他这小孩心性是做不成这种事的。
邵廷达很快吃完一碗,抬手把碗递给家兵,抹着嘴道:“再去盛一碗。沐哥,你让俺开山没啥,费点心募俩开过矿的流民就行,旗军余丁都弄过去,练兵挖矿不耽误,让说书的跟你身边算数吧,俺去!”
石岐这个狗头军师非常称职,包揽了百户所算数的使命,没办法,矮子里头挑高个儿,陈军爷手下就这么一个既识字也会算数的,军田收成、兵甲数量之类的事,陈沐不想亲自下场,就只能让石岐代劳。
“总旗,此事,卑职认为还要从长计议啊。”
哟呵,瞧着文绉绉的从长计议,这是真拿自己当军师了!
石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见陈沐示意他接着说,便道:“大事未定,千户与张百户虽去广州,却不一定能保总旗拿到清城副千户之职,倘旁人得势,莽虫去了徒增事端不说,为他人做嫁衣,也非快事。”
“多虑了吧!现在清城副千户是最大的官儿,下头几个百户敢跟陈某抢矿?”
说真的,就那几个百户能有啥操行,陈沐一眼就能望得透透儿,他这种战场上作风剽悍,身后又靠着白静臣的人,不去和他们抢食儿就已经烧高香了。
“但你说的在理。”
陈沐顿了顿,对邵廷达道:“那就先不挖,一时半会有田地守城,所里有钱,不急着挖矿。万一,万一没当上正千户呢。”
他倒根本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当不上副千户,只要白元洁能当上清城正千户,哪怕他的功勋就升个百户,也依然位卑权重。
就怕白元洁自己的官职没弄成,万一朝廷再调来个正千户,或者指挥使在清城安插个自己的亲信亲戚,那可就有意思了。
这年月没钱的时候发愁,愁没钱。
可有钱的时候就不发愁了吗?
并没有,陈沐发现自己更发愁了。
愁银子该往哪儿放。
河源一战,旗军收拾战场弄了百十两银子和一大堆铜钱,交上来的在英德换了二十锭成色好的十两银锭;救百姓的战利在河源卖了四十四锭,分出十锭还剩三十四锭。
不算将来朝廷的赏赐,这一仗给他换来五百五十两银子,今天付元和娄奇迈带人取五锭银去广州府买牛马,衙门里剩下五百两银子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学地主老财挖个坑埋起来?
多傻啊!
再加上粮仓里自己四百多石米的收成,铁坊四千多斤硝土,零零散散算下来这一年竟让他弄了千两家财。
“莽虫,你想不想回趟老家?”
陈沐不说话,三个小旗官谁也不敢说话,看他沉思很久突然抬头说出这句,把邵廷达问愣住,道:“回,回老家?”
“对,回老家,月港。”
如今已经是隆庆年了,离隆庆皇帝开海关不远了,而陈沐恰好就知道,隆庆皇帝开关的地点在月港,也就是后来的海澄县。
明朝民间唯一准私人出海远贩东西二洋的港口,月港。
“沐哥是有什么话要俺去带给亲戚,还是想让俺从老家带人过来?”
“都不是。”陈沐摇摇头,道:“月港城里房子多少钱一间,比广州府如何?”
邵廷达瞪大眼睛想不到陈沐想说的是这些,“买房子?嗨!沐哥你有钱了就在广州府买宅子多好,咱指挥使都在广州府有宅子,月港的宅子,就算是城中间都比不上广州府城外边!”
陈沐点头是心里有数,问道:“没广城贵,月港城里城外,靠海的街上,一间屋作价几何?”
他问邵廷达,邵廷达大眼儿瞪小眼,好半天才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石岐,“说书的,俺家乡屋子咋卖的?”
石岐更蒙圈了,闷头吃粥,理都不理他,被叫的不耐烦了才劈头盖脸道:“你个傻屌,老子说书的又不是算命的,哪儿能身在广东知道福建月港的宅子怎么卖,我去都没去过月港!”
“不是!”
邵廷达挨骂倒不急,指点道:“你想想,你帮俺读过信,闹倭乱时候,城外的药铺卖了多少?一两?”
陈沐差点把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一两?”
“好像是一两吧,本来也就二两银子一间的铺子。”邵廷达揉着胡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