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全都欺负我,我再也不要和你们玩了!”小李把粉色的浴袍一脱,哭着从山河居的后门跑了出去。
躺在地上的张小二见状想爬起来把人叫回来,结果被落下来的竹刀拍得嗷嗷叫。小眼镜不满地喊道:“你现在不能起来,我的武士刀已经把你的腿砍断了!你现在应该求饶!”
“再不去找小李的话,她以后真该不跟咱们玩了。”张小二揉着自己被砸到的后腰,铁定紫了。
“就是个女仆。”小眼镜收起竹刀撇撇嘴,“你别起来!这出戏还没演完呢!”说着他又举起刀喊道:“死ね くそったれ!(受死吧,混蛋!)”
张小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要干嘛,赶紧一个打滚儿从他胯下钻了过去,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小李,快回来,别生气了!眼镜儿向你道歉了!”
“我才没道歉!”小眼镜把木屐跺得嘎嘎响。
张小二当然知道小眼镜没道歉,可不这么说他咋出来?小眼镜就是个自大狂,在山河居就是他张小二脑袋顶上的土皇帝。打小就难缠,得了那个破竹刀之后就更烦人了,天天缠着他玩什么武士大战土匪。张小二无比怀念以前王延庭带着他们玩的日子,那时候小眼镜出去疯一天压根儿没空玩武士过家家。
可是打天衡去玻璃厂工作起,原本一起耍的孩子们个个都忙了起来。先是王延庭父母在家开了一间私塾,他作为里面少得可怜的学生,根本就没时间出来玩了。接下来就是大山跟着他爹去了码头当力工。这倒不稀奇,大山已经九岁了,他的两个哥哥也是他这个年龄就开始跑码头了。只是小李连着没了两个她自认为最好的玩伴,哭了好几起儿。
最后走的人是小桃。原本有她在,小眼镜还翻不出水花来。可小桃刚当了没两天‘孩子王’就被她妈妈送去了俄人学校去学跳舞,吃住都在学校里,要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没了山中王,猴子当霸王!自打小眼镜当了孩子王之后,就带着几个人日复一日的玩‘武士过家家’。他让天赐当公主,小李当女仆,可是故事一点没变,就多两句话:“公主,我这就去取贼人的首级!”、“公主,贼人的首级被我取来了!”天赐就玩了三天就不来了,毕竟这个破故事比‘山里有个老和尚’还没劲儿,也就小李好糊弄,每次叫都来。不过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这次小李想演公主,小眼镜不让,硬说人家穿的像块抹布只能演女仆。这下好了,把小李也给气跑了。
出了山河居的小门,张小二就不着急追人了。反正小李跑也是跑回家,找着了也不好哄。就跟他爹那个又老又破的‘石头’收音机似的,咋哄都是一个劲儿嗷唠嗷唠哭。现在去找小李,他还不如在街上瞎逛会儿躲躲清闲。
没走一会儿,小李牌儿的破收音机就在路边儿接上信号了。张小二心里哀嚎,这都是命,躲不掉!过去吧,先不露面——免得小李抓着他哭——然后等着小眼镜儿来了,自己再出来,免得被那位爷抓着自己跑出来是躲懒。
张小二摇着脑袋直叹气,他怎么就这么难呦!天赐不乐意能不来,小李不高兴就中途罢演。只可怜他张小二这个‘太子陪读’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任由小眼镜把他揉面团似的搓圆襟扁。没辙,谁让他老娘老爹都在山河居打地铺,他这辈子都逃不出小眼镜的小鸡爪子了。
他猫着腰,就着门脸儿遮掩摸了过去。奇了,这怎么一过来,收音机又没声儿了?张小二警醒地猫起腰,借着门脸儿的掩护往巷子里探耳朵。听见除了小李猫叫一样抽搭,还有人细声细语的讲道理。张小二仔细一分辨,这不是天赐吗?
“...我去送衣服,王夫人就让我等一会儿。她要先教了王延庭拉小提琴,才会拿钱给我。王延庭可可怜了,我无论什么时候去,他都在练琴。有一次我去的早,赶上他刚开始练,还瞪了我一眼。”天赐学着王延庭的样子一撅头,“刘阿姨给我倒了糖水让我坐着边听边等。糖水的味道很甜,喝到嘴里比水厚,甜丝丝的。看上去像是水里有一条黄色的带子。”
那是蜂蜜水吧?张小二想到山河居那个黄铜色的大茶壶,里面泡的菊花茶总会放两勺蜂蜜,一把冰糖。他往里面加热水的时候,就会看见黄色的细丝儿在茶里面上下翻。他舔过茶壶嘴儿,甜不甜没尝出来,翻倒舌头上被烫了个大泡。
“——我糖水都喝完了,王延庭都还没练完。每次去都是这个调调,我都学会了。”
躲着的张小二差点笑出声。真是真人不露相,王少爷还有拉木头的时候啊。
说完了王延庭怎么也拉不好的小提琴曲,天赐又开始讲刘阿姨教的算术题:“刘阿姨先讲了算账,然后又问我们‘说若是王延庭每天学琴三小时。每段乐章要学三十分钟,练一个时辰才能记得住,那一曲十五个乐章的协奏曲又要多久才能弹得出?’我说十三天,王延庭说十二天半。刘阿姨说我们俩说得都对,然后又问我们,每乐章练一次要一刻钟,两天不练便要忘干净,那这一首曲子多久才能练熟。”
小李也不抽搭了,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