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爹。”赵玉兰看见岗上走下来的两个人,大声喊道。
她刚醒来的时候还浑浑噩噩,没看见她爹,看见她妈还只以为自己死了,在做梦。坐在门口忐忑了这么久,突然看见活生生的爹妈,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心里满是委屈。
前世自己已经活到六十多岁了,爹妈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她只能看着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来想起爹妈的样子。
现在乍一看见这么年轻的爹妈,赵玉兰满心都是酸涩。
“兰子。”赵炳安快走两步来到她面前,手里还提着个包裹。
走近一看,小姑娘辫子还要散不散。是她早上起晚了,梁水仙急着走没赶上给她梳头,她自己胳膊又太短,只能勉强把头发束了起来。偏偏她现在眼眶子还红红的,含着一泡泪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哎呦,怎么啦?没能去吃酒还闹小脾气啦?”赵炳安一手抱起坐在石墩子上的女儿,一手拎着手里的包裹逗女儿,“看看这是什么,是你小叔从市里寄来的包裹。咱们一会儿回家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不哭了啊。”
赵炳安不哄还好,再次听到她爹这么温柔哄她的赵玉兰更加委屈起来。
前世爹走的比娘还早,都没看到她结婚就生病去世了。她老了以后不看照片都想不起来爹的样子。现在趴在爹怀里,不禁把头埋在赵炳安颈窝里大声哭了起来。
赵炳安回头看了梁水仙一眼,一边哄一边站了起来。
刚巧碰到了从岗上下来的大宏媳妇,“安会计、水仙回来啦。兰子这是受啥委屈啦,哭成这样?”
“没事,没带她去吃酒,炳安逗她才哭。”梁水仙接过赵炳安手里的包裹,往老爷子的矮屋里面进。
“你家小叔子又寄什么好东西来啦?”大宏媳妇看见那个包裹眼红不已,梁水仙小叔子在市里上班,前头三年闹饥荒的时候还有粮票寄回来,“我半上午的时候就看见你家兰子蔫不搭的坐在门口。你说你去娘家吃酒,多带个娃有什么要紧的,闹得兰子这样哭。”大宏媳妇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梁水仙往屋里进。
“不要紧,不惯着她。”梁水仙把包裹放在堂屋凳子上,转头看向大宏媳妇,“唉,宏嫂,我好像听见你家大林在喊你。”梁水仙装作听到什么的样子。
“是吗?哎呀我家这个崽子,我先去看看。”大宏媳妇最宝贝这个生了几个姑娘才有的小儿子,一听小儿子在喊她,也顾不上看包裹里的东西,急急忙忙的跨出门去。
梁水仙看见她出了门,才拆开包裹。包裹里是小叔子从市里寄回来的东西。一包小米,她们这个地方不产小米,只有市里才会有少量的小米供应。还有二十斤的粮票,估计是小叔子省下的口粮,往底下还有一包奶糖一封信,两包饼干,一袋奶粉,一个羊皮帽子,几卷制过的烟草。
把里面的一包小米拿出来放在老爷子灶台旁边的橱里,又把粮票抽了十斤压在床头的木柜子底下。几卷烟草也是给老爷子的,抽出来放在桌上。
刚要裹上包裹,想了想,又拆开来,从里面取出一颗奶糖。
赵炳安正抱着小丫头站在门口等她,看她出来,抬起头来道:“东西放好啦?”
看她点了点头,又转过身,“走吧。”
赵玉兰已经不哭了,但还是趴在赵炳安的肩上,梁水仙把奶糖递给她。
“这是小叔叔从市里寄来的。不许哭了,听到没?再哭老野婆把你抓走。”梁水仙嘴上说的凶,手上动作却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赵玉兰接过奶糖,是著名的大白兔奶糖。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浓浓的奶味霸道地冲进鼻子里。
前世她年纪大了之后血糖高,已经五六年不敢吃糖了。小孙女也为了减肥不吃糖,所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妈,我要你抱我。”赵玉兰直起身来,又转向梁水仙张开手。
虽然因为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向妈撒娇感到稍稍羞耻,但仗着年纪小再加上对母亲的思念占了上风,赵玉兰娇气道。
“懒姑娘。”梁水仙嘴上埋怨着。手上还是把包裹递给赵炳安,接过赵玉兰。
窝在妈怀里的赵玉兰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四岁小孩的身份,接受妈暖暖的怀抱。
“妈,去吃酒好玩吗?”赵玉兰手指在梁水仙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上绕啊绕,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那样。”梁水仙声音淡淡,脸色也不大好看。
赵玉兰想起来了,早上妈说去新庄吃酒,那算算时间就是东头婆婆家的四舅舅娶老婆。
好像是接亲的时候闹了不愉快,这位四舅妈临出门子还要再添十块彩礼才肯进门。听妈后来说闹了好久才解决。
东头婆婆家四个儿子都是壮劳力,前头三个兄弟都结了婚,家里条件虽然不很差,但也不肯再拿出这么多钱来给老四娶老婆。再加上兄弟几个结婚之后都分家另过,就更不可能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