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之中,算计、杀戮与迫害,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四面楚歌陷入囚笼,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会留在他身边效忠他一生一世的,个个都选择在最后背叛了他。
眼前这村姑也不会与他们有何分别。
她会眨巴着这一双清澈纯粹的眼睛望着他,是尚且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一旦知晓,她也会变得贪婪。
“放心吧,他不会害我的。”沈容的声音渗透出冰冷的底色,“不如说,他是我在这世间能够信任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了。”
金篱总觉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是可怜,就好像他从没被好生地珍视、爱惜过,以至于她被触动一般地紧紧握住他的手,非常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沈容不由地苦笑道:“篱篱,你为何要待我这般好?”
不顾死活,不怕险恶。
金篱很真诚地同他坦露道:“因为我想要待你好,我喜欢待你好。”
她对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也怕会被他厌弃。
哪怕他如今落魄至此,她也知晓她与自己的身份是不同的。
可她藏不住这份爱慕,即便他会拒绝。
可惜的是沈容他根本就不明白金篱的真心,他想要的很简单,是因为金篱目前还有利用价值,他才会愿意给出她虚假的承诺:“篱篱,等我逃过此劫后,我一定会给你个名份的。”
他口中的“名份”和金篱认为的并不一样。
金篱以为那是成亲的意思。
可沈容所说的名份,就只是普通的名份,不含一丝一毫的温情。
隔日天色刚刚蒙亮,爹娘就收拾好了货物要进城去卖。
金篱也提着自己的竹篓一同上了牛车,是她这几日攒出来的笋,去城里卖出的钱可以为沈容置办一身像样点的衣裳。
临走之前,娘亲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叹息道:“真是天公不作美,漫天阴云,要是真能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倒也还好,可若是一直阴着天,城里的人都不愿意出来闲逛市集,只怕今日的收成不会太好。”
爹爹则是叮嘱阿瑁道:“你阿姐今日也同我们一起进城,家里只剩下你一个照顾爷爷,万事都要格外小心谨慎才是。”
阿瑁点头称是,心里暗道:真就不止是我一个人呢,柴房里头还有个瞎子呢。
金篱则对阿瑁使了个眼色,那是要他把柴房里的那个也照顾好的意思。
而从村里去城中只有一条路,最少也需要一个半时辰,这也就是金篱和爹娘早早起程的原因。
金篱坐在牛车上一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竹笋,不知不觉睡了很久。等到娘亲唤醒她时,已经到了人声鼎沸的城内。
她帮着爹爹和娘亲搬下了一车的货物,趁着他们忙于卖货的时候,金篱便提着自己的背篓悄悄离开了。
先去此前曾经有过几次交集的铺子里置换了所有竹笋,做衣裳的大嫂是个憨厚人,即便金篱选的料子贵了些,大嫂也没有反驳,还答应她三天之后肯定做出合身的衣裳。
金篱心里计算着时间,想着反正爹娘每天都要来城里的,自己三天后也可以再一同前来。
和大嫂谈妥了时间后,她便出了铺子开始寻找起云氏药铺。
问路了几个小贩,他们都指了东南方向,金篱一路找到城中最尽头的一间铺子时,才发现云氏药铺的门面很小。
而且朱门是紧关的,看上去不像是在经营买卖,金篱敲了几声门,无人来应,她等了许久,等到几乎怀疑自己找错店铺打算离开时,朱门从里头轻轻地开了一条缝隙。
“吱呀”——
那声音苍凉而又诡异。
一个充满了戒备的男声传出来:“找谁?”
金篱看不见他的脸,自然也十分的警觉,便试探地问道:“我来找云施云大哥的。”
对方显然不太满意“大哥”这样的称呼,语气也越发不友善道:“谁派你来的?”
金篱不想泄露沈容的名字,反而是非常强硬地问道:“你究竟是不是云施?”
那人察觉到她的执着,终于缓缓地将朱门敞开,出现在金篱面前的是一个身着翠绿色锦衣的瘦削男子,他眼神凌厉,面容年轻,屋内有珠帘的粼粼光晕倒映在他的脸上,如同是在夜晚才会出现的月光所投下的幻影。
金篱几乎是在瞬间就笃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也就毫不掩饰地摊开了自己的掌心,那枚价值连城的玉扳指呈现在了他眼前。
他眉头一皱,盯着扳指端详了半晌,再审视般地将金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接着,他侧过身,对金篱低声一句:“借一步说话。”
金篱的胆子倒也大,毫不犹豫地进去了黑漆漆的药铺中,听见身后关门声响起,转头一看,那人已经锁上了门。
“请坐。”他转身示意金篱落座大堂中央的红木椅上,再点燃了桌案上的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