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桃花灼灼映碧潭。
护城河旁最显眼的三层楼阁,“姜家钱庄”招牌分外招摇。正是晌午时分,往日顾客络绎不绝的钱庄,此刻却只有几个伙计无精打采地站在柜台内唠嗑。
“嘿,陈家钱庄真是下了血本了!听说他们现在兑钱只要千分之一,比我们少了十分之九!”
“怪不得这几日一个来兑钱的商户都没有,原来都被陈家引走了!”
“嗐,只怕不用多久姜家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姨夫家的大侄子就在陈家钱庄,听说他们现在疯狂招人,前两天还来问我来着。”
“钱四,你这可有点不厚道。掌柜的平时这么看重你,你这就有了外心了?”
“哼,说什么看不看中,再没人来,姜家都倒了,我不走又有什么用。”
“我奉劝你们,也早点找找下家吧。陈家攻势凶猛,姜家悬咯。”
听了钱四的话,几个伙计都忧心忡忡,家主为人厚道,姜家钱庄的待遇是一等一的好,他们并不希望钱庄倒闭,但这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姜如意走进钱庄,一眼就看见空荡荡的柜台和几个无精打采的伙计,她皱了皱眉,和姜父道:“父亲,情况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糟。”
伙计认得姜父,忙站直了身,齐声问好:“家主。”
掌柜听到声音,急忙从里屋走出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家主您来了。”
姜父点点头,略一沉吟,朝里屋走去。姜如意和掌柜紧随其后。
落座后,姜父阻止了掌柜张罗茶水的动作,开口道:“家生,你把这几日的情况给我说说。”
“是。”掌柜放下茶盏,微弯着身子,声音里都带着苦意:“几日前,小人便听到风声,陈家要把兑钱的费用压低,小人本想跟上,谁知那陈家竟这般大胆,直接压至千分之一!”
掌柜抬起头,急切地看着姜父道:“家主,您说这怎么跟呀,千分之一,一月的银钱怕是连几个伙计的工钱都付不起了!”
“千分之一……”姜父变了神色,喃喃道:“这是不计成本也要逼我们至死地呀。”
“父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姜如意望向姜父,眼神坚定:“再降低费用也是白费功夫,给陈家铺路。”
“如意,依你看,该如何应对?”姜父问道。
“父亲可还记得最初女儿提到的,利息一事么?”她初得知姜家主业是钱庄时,颇为惊讶,从她的观察来看,这个朝代的商贸程度远不如明清时期发达,何来钱庄可言?
后来得知,此时的钱庄,只是钱币储存和兑换之地。各个州府所用的钱币略有不同,大部分民众活动范围局限于一州之内,不愿收受其他州府的钱币,外地商人行商时便到钱庄兑换当地钱币。
又因大额钱币贮藏不便,衍生了钱币代为贮藏的需求。从小商贩到官府,都可以将钱币寄存在钱庄中,缴纳一定费用,需要时再来提取。
姜家祖上出过将军,家族里曾养过私兵,天下太平后,家族四散,姜父这支定居江宁城,开起了钱庄,将私兵的后代用作护卫。因护卫实力受人信赖,城中世家大族多将钱币存于姜家,并交付一定费用。
代人保管钱款还需要向其主人交付利钱,姜父闻所未闻。至于收钱向他人放贷一事,赌场或典当行常有,钱庄也从未从事过。
“利息。”姜父沉吟,“若给储客送钱,必能将钱款引回来。但这放贷真能弥补得了其中的差额么?”
姜如意这几日派人到赌场及典当行打听过,早有准备:“女儿听闻,赌场收的利钱为三分之一,典当行若想取回典当之物更是要付其二分之一,我们哪怕以四分之一的利钱放贷,也能从这两处抢来客源。”
“当然,赌徒和典当之人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放出去的钱希望能收回来,行商之人才是目标。”
“依女儿看,不如存钱给利百分之一,贷钱收利视借贷之人实力而定,最低为十分之一,十倍差额不但能两相弥补还能有所盈余,父亲以为如何?”姜如意说出了心中盘算几日的想法,目光恳切。
“那便依你所言,试试吧。”姜父沉思良久,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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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家钱庄前挤满了围观的人,游商走贩指着店铺门口张贴的告示议论纷纷。
“还会有这种好事?存钱不收费用,还能给利钱?”
“怕不是被陈家挤兑得开不下去了,指望着骗钱跑路呢,我可不上这个当!”
“就是就是,你指着人家给利钱,人家两只眼都盯着你本钱呢!”
“照兄台这般说,这姜家钱庄莫不是要关门了?糟糕!我舅爷家还有钱款寄存在这呢,我得赶紧去知会他一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听了半晌,眼中精光闪过,继而故作出一副愁苦样,扬声道。
“对呀!还有银钱在这的可要小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