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络接受低限度的保护,尽可能回到正常生活。而丹青选择的是第二个选项:成为调查、解决无法用逻辑解释的神秘事件的调查员。
进入管理局以来,再诡异凶险的事件,丹青总能活着脱身。调查不可思议之事的人自身也成了难以解释的现象——概率论仿佛在她身上彻底失效。
丹青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幸运向来讳莫如深。即便黄小仙已经是和丹青关系最亲密的局内人士,也很少主动触及这个话题。
“好了,现在滚回去给我睡个昏天黑地。”黄小仙将一张纸塞给丹青,是惯例必须打印出来的休息注意事项。她罕见地迟疑了须臾,才补上一句:“等你休息好之后,别忘了去档案室跑一趟。”
“去干什么?”丹青随手把注意事项折成了纸飞机,瞄准门边的废纸篓。
“三年到了。”
丹青长而黑的睫毛安静地颤动了两下,抬腕投掷时准心不稳,纸飞机一头砸在了诊室门玻璃上。
黄小仙见状闭了闭眼,忽然显得十分疲惫:“山鸟失踪三年了,档案室不会再保管他留下的私人物品。等你准备好了,就把它们拿回来吧。”
丹青似乎突然没法继续直直站着,靠在桌子边沿,两腿交叠,指尖将桌子边缘抠得很紧。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问话的表情认真,好像突然对局内的官僚主义手续充满了兴趣:“为什么是我去拿?”
黄小仙语塞,声音低下去:“你不知道?”
“什么?”
“他指定的遗产继承人是你。”
丹青眨了眨眼,平静地回答:“现在我知道了。”
语毕,她便往门边走去,不忘俯身捡起偏航的纸飞机,把它扔进纸篓。
“丹青……”
她没回头,抬手摆了摆:“谢谢你提醒我,你也忙,那我先回宿舍了。”
话是这么说,进了电梯,丹青的手指在半空悬停片刻,最后从底楼的按钮上方挪开,摁下地下二层。
黄小仙知道了肯定要骂她不先去睡觉。但在提醒丹青领取遗物的那一刻,小黄主任应该就知道她肯定不会直接回宿舍。
因为要储存的东西实在太多,从地下二层再往地底深处就都是档案室的仓库。
万幸的是,这里的系统已经全自动化,寄存和取东西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和人打交道。丹青刷了认证卡,通过指纹和虹膜认证,在自己有权限取用的寄存品清单最上方,找到了今天0时0分0秒自动录入的一行新记录。
她没细看物品详情,直接选择取件。
不远处立刻传来了机械运作的动静。丹青双手环抱胸前等待。她无目的地瞥了显示屏一眼,看到自己苍白的倒影,不禁愣了愣。
三年过去了,她除了头发长了一些、枪法变好许多,还有更多地方变了,山鸟见到现在的她,可能没法立刻认出来。
山鸟是丹青的上一任搭档,他们在一起行动了两年。三年前,他在任务中失踪。
失去音讯三年以上的调查员,特殊时间管理局一律归档为“退役”。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种美化的修辞。
或许是几十秒,也可能是整整十分钟,漫长又短暂的等待过后,货物运送口打开,传送带摇摇晃晃地推出一个纸箱子。丹青的胃袋朝内凶狠地揪紧了。她冲上去抱起纸箱,等着下一个箱子出现,但是出乎意料,运送口缓慢地阖上了。
只有这一个。
丹青的心头竟然涌上一股无法解释的恐惧感。
仅有的储物纸箱子小得能够徒手抱起,完全不需要借推车。而且它很轻,比她预想得还要轻。
山鸟其人存在感极强,如果他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第一个被认出来的肯定就是他。但那样的家伙遗留下的所有竟然只够装下这么一个小箱子。
丹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然转身。
她回到一楼,离开总部大楼,前往徒步十分钟距离外的调查员公寓楼。一路上她好像遇到了不止一个熟人,还和他们都说了几句,但具体说了什么她记不起来。
她能想的只有手里这个箱子,这个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等到丹青终于站在自己公寓的餐桌边,看着暖白灯柱照射的纸箱,她竟然感觉自己此刻宛若手术台边上的外科医生。又或许是法医。
调查员搭档是一种奇妙的关系,密切到需要在关键时刻把生死托付给彼此,但同时依旧可以对搭档的过往一无所知。
丹青就完全不清楚山鸟成为调查员山鸟之前,有过怎样的人生。
因此,她用美工刀切割开的不止是封箱带,她要打开的是代号为山鸟的调查员本身。
箱子最上层是用透明袋仔细包好的衣物,不多,但颜色和质地熟悉,每件丹青好像都在山鸟身上见过。她将衣物袋放到一边,往箱子更深处看。
箱子一眼就能望到底。
一个苔绿色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