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生说的这些,顾时晏不是不明白。
夜色无边,城市的霓虹灯冉冉晕出鹅黄色的光影。
顾时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打开窗户,在窗边磕出了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拈在指尖,抚平心里的那一丝丝躁动。
冷风拂面,天边似有几个模糊的人影。
有那些他举手之劳帮过的异性,其中最清晰的,大概是钟晴的脸。
这些债,突然就压在了他身上,不得不背负起来。
“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实现她们的愿望,”顾时晏说,“但是你刚刚听见了,警察局那边说,还没有找到明确指认的证据。”
纪云生冷冷一笑,“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圈子里,有多少手段是见不得光的。”
“……”
顾时晏闭了闭眼睛。
无法想象一个年纪轻轻就要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的人,究竟有多么绝望。
“可是纪云生,”顾时晏说,“如果我连完整的证据链都不要,就擅自定了别人的罪,那么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纪云生一笑,“顾时晏,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纯善了?”
“……”
顾时晏隐隐似乎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
大概……
是看到那句话的时候。
她说,他挺善良的。
顾时晏就自觉地穿上了那一身名为“良善”的皮,把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都收起来。
“顾时晏,”良久,纪云生开口,“我知道你的执着,否则我们当年这么多人,不会只有你一个人选了法律这条路。但是有些事情,如果法律给不了一个公道,那就不能怪别人采取其他的手段。”
纪云生的眼眸深深的,里面倒映着无星无月的夜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偶尔有风吹过,带来了松树上残雪的清凉。
经过这件事顾时晏深觉林清也的忍耐力和恢复力一流。
止痛泵要了,但还是没用上,林清也害怕那东西影响脑神经,咬牙硬抗,蒙着被子睡了两天,第三天白着一张脸醒了,顾时晏摸了摸,才发现床褥都被冷汗浸湿了一层。
中间律所的同事打电话来慰问,尤其是张律师,少了这么个得力助手,天天扒着顾时晏电话问林清也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顾时晏应林清也的要求隐瞒了她的伤情,但是听到这样的要求还是送了张律师一个称号叫“张扒皮”。
张扒皮嘿嘿一笑,在电话那头不依不饶,“等她回来我给她涨工资,从我团队的经费里面扣。你让她赶紧回来,我这新来的实习律师法律文书都不会写,我懒得一个一个教,让林清也回来给他们上课。”
彼时的顾时晏顾二爷正在给人洗水果,这活现在顾二爷做的得心应手。
顾二爷歪头夹着手机,恶声恶气,“干嘛干嘛?!昨天我才刚接到李律师的电话让她回去,今天你又给我打电话,你们是轮岗来的是吧?有这个精力你们去给法院打电话沟通案件情况行不行?”
“李律师?劳动争议团队的老李啊?他那边不行,”张律师哼哼,“上次磕到头是不是就他那个团队的当事人闹的事?你看林清也在我这,是不是从来没出过意外?”
“不是,你们这些人谁还记得林清也是我的实习律师?!”顾二爷郁闷了,“现在已经开始用‘诋毁’同事的方式来争取别的团队的实习律师了吗?!”
不过这种话都只是说说而已,林清也在律所里取得这么多人的认可,顾时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美的。
不愧是他顾时晏看上的人!
护工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琐事,免得林清也面对顾时晏的时候尴尬,堂堂顾二爷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更尴尬。
顾时晏端着一盘车厘子回到林清也床边,林清也已经靠在床头坐起来,没伤的一条腿屈起,膝上放了一本书,是今年最新出的最高法司法观点。
她看书,顾时晏看她。
灼热的视线落在侧脸上,任谁都不能视而不见。
林清也看着看着书,神思就恍惚了,加上这书又厚,里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全是专业术语,稍微分分心都可能看不懂。
就这么保持了一会,林清也终于忍不住了,扭头想让顾时晏自己找点事情做,刚一回头嘴巴就被一颗车厘子堵住。
“呐,刚洗的。”顾二爷眯眼笑,像一只摇着尾巴被人抱在怀里的小狐狸。
林清也受不了这种被人喂食的腻味,伸手要去接。
顾时晏一抽手让林清也拿了个空。
林清也:“……”
顾二爷正兴起,又把车厘子递过去,“啊——”
喂小孩一样。
姿态之腻味,表情之宠溺,让林清也觉得今天的少爷格外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