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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平日里楚芸大抵要逗他们几句,顺道故意吊着他们不给吃,但今日楚芸显得温和不少,楚清柏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双涧石蓝的兽眸反复打量那段忙碌的身影,加之楚芸几次与他对望,神情都是欲言又止之状,他的心里无端生了些慌乱。
而这个直觉很快也得到了验证,楚芸挨个菜夹了遍,匀成两份倒入他们的食碗里,一份放在橘猫跟前,然而另一份托在手中未动。
白软软的绒毛脑瓜儿歪了歪,疑惑又不安地望着楚芸。
气氛一时凝滞,周遭寂静,唯有橘猫疯狂炫饭的吧咂声震耳欲聋。
“吧咂,吧咂......”
“小柏,随我去趟湖边罢。”
清风掠动她的鬓发,弯弯的眼仁儿美若皎洁月牙,楚清柏身上的毛发已被养得光亮顺滑,风过留痕,它无声仰视着楚芸。
橘猫抬了下头,然后低头:“咂吧咂吧......”
毛绒绒的三尾自然垂落,他见楚芸停下,四只爪子也随之顿住。
大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泉水潺潺流淌,给楚芸的声音都蒙上了一层空幽。
“我也养你这么久了,是时候放你自由了。”楚芸蹲下身来,把手里的食碗放在地上,笑意温柔:“我知道你听得懂,你很有灵性,吃完这一顿就回你该回的地方罢,我和天猫也该走了。”
涧石蓝兽瞳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眶在听见那句话时早已不争气地发红,逐渐湿润。
“嘤嘤......”
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要抛弃他?
楚清柏试探性地靠近楚芸,学着橘猫蹭她面颊,右前肢屈起,爪子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眼神尽是惶恐与哀求:“嘤嘤......”
楚芸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额头,眼底不忍却又无奈:“我家中落难,不得已在此躲了三年,今日我叔父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不可以带上我吗?
泪花在它的眼眶中打转儿:“嘤嘤嘤......”
楚芸补充,意外与他同频:“叔父迷信,你的模样不寻常,我若带你回去,你会被他带去宗祀活活烧死的。”
楚清柏如鲠在喉,他失魂落魄地垂下脑袋,长久的静默后,楚芸起身离开。
“你若是找不到住处,仍旧可以住在院子里,至于食物,你像我教你那般捕猎即可。”
话音刚落,楚芸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股力道阻住了,低头一看,楚清柏竟咬住了她的脚踝不准她走,嘤嘤叫着央求,尾巴低垂着轻晃,以示讨好。
楚清柏的力度控制得很好,并没有要咬伤她,楚芸感受不到刺痛,只有热气喷在脚踝处的温热濡湿感。
“小柏,听话。”楚芸敛眸看他,亦是万般不舍,但她很早就明白人迟早是要离别的,倘若固执地挡着不可抗力,无疑于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何况他本属自然,或许分开对他们双方都有益。
“我得了空,会时常来看你的。”
楚清柏最终还是松了嘴,长长的白睫下幽波流转,她脚踝处的魂印渐渐暗去,那是他固执留下的三离兽魂印,往后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能感应到。
他安静地吃完了她给自己做的饭,随后躲在暗处,亲眼看着那马车驶远。
酸涩与难过在心口充胀,长长的睫毛下翻涌着复杂情愫,不甘,不舍,悲伤,气恼,以及一些微小不易捕捉的情绪,混杂徘徊着,占据幼兽的心房。
他的兽眸闭合又睁开,藏起繁乱心绪,涧石蓝灵波流转发光,他的眼神坚定,久久盯着那个方向:我会来找你的。
一年后。
蜀地湿热,楚芸悠闲地窝在藤椅上,一口咬掉大块肉汁饱满的蜜桃,轻扇蒲扇,丝丝凉风驱散些许热意。
还是这日子舒坦。
楚芸伸了个懒腰,眯着眼喟叹,梧桐树下的橘猫也跟着舒展四肢,一声喵叫还未尽数出口,尾音直接被影壁后的厉声吓得缩了回去。
“楚——芸!”楚婶气势汹汹地跑进来,眼神颇怒:“你又逃学!”
楚芸连忙从躺椅上爬起来,规矩站好,陪着笑:“婶......阿娘,我今日不太舒服。”
“你又不舒服,上回说闹肚子要回家,上上回说嗓子疼要回家,上上上回被虫子吓着了要回家,上上上上回说摔疼了手要回家。”楚婶摁了摁太阳穴,温淑顺静的京城才女硬是被这小妮子逼得连连动气:“你说说,你这回又是哪里不舒服?”
楚芸尴尬得挠头:“这天儿有点热......”
楚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