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济真人在齐川峰的竹海深处建了一栋小西楼,登楼东眺可以观旭日东升,西眺可以览万丈晚霞,可鸟瞰绵延的山川,也可俯瞰迎山脚下的市井烟火。
也许是常年呆在楼上或读书或发呆,万松云热衷于登高,她喜欢胸怀海川,俯瞰众生的感觉。每每看到绚烂的天象下绵延千里的俊美河山,近处的山谷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几乎能听到热闹的叫卖声与嬉笑声,犹如出世入世万般归一,万松云就有神清气爽,气定神宁之感。
弘济真人曾经怜悯地审视着她的过去,告诉她:“不必对过去过于介怀,毕竟无人能分清,究竟是沧浪污你,还是你污沧浪。孩子,凡事顺势而为。”后来,在她的教诲与闻决溪的照料下,如惊弓之鸟的万松云逐渐变得平和、释然,似乎与前尘一刀两断。
如今,看着眼前身姿如玉,眉飞色舞的万松云,弘济真人也是感怀万分。她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充满笑意:“你二人结伴倒是相得益彰。”她对万松云说:“松云,你记住一句话,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世事多变,唯有志向坚韧,顺势才无转移。”万松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招手唤闻决溪上前去。闻决溪上前俯身,“师傅。”弘济真人轻声道:“我知你从不愿介入俗尘因果。但是因缘相契时,还是要听从本心。”末了她收了耳语,朗声道:“望我徒儿平安无事,早日归来。”万松云与闻决溪共同行礼,告别师傅。在二人悄然离去后,弘济真人静坐入定。
三日之后很快到来。清晨,万松云与闻决溪出了南天门,正要接着下山时,被一声啼鸣止住了脚步。万松云挎着褡裢,抬头望向空中,一片流云般的柔羽低低地飘落至眼前,她伸手去接,羽毛化为五彩的光芒钻入她的识海中,一时间,万松云只觉心神激荡,复而一股清流游走至四肢百骸,身体有一种奇异的轻盈感。她猜出了这是谁的礼物,不能当面道谢,只能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声感谢。
直到闻决溪轻声唤她,万松云才缓慢地睁开眼,顿觉五感通明,目光灼灼。极目千里所见万物入眼不过须臾。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少女握拳向天,兴奋地喊着:“我来啦!”
迎君山高百尺,从山脚看常年云遮雾霞隐没其间,外人难以见其真容,普通人更是难以穿越密林古道抵达入山石阶。万松云曾问过弘济真人为何她能够找到正确的路,成功抵达南天门,弘济真人说是因为她有仙缘,没有仙缘之人硬闯丧命的也有不少。
密林古道之外便是熙熙攘攘的人境,仙茶村便坐落在迎君脚下丰饶的山谷中,流水环山,案朝显势,风水之气极好,鱼肥虾甜,土沃林茂,村民生活安稳。万松云与闻决溪二人衣袂飘飘,仙姿挺拔,在一众着束口粗衣的质朴村民中格外醒目。
正走着,有人迎上来:“仙长请留步!”一位须发白髯,精神矍铄的老翁挡住了二人去路。万松云见他面露难色,询问道:“老人家,有何事?”
老翁略一拱手,“看二位应是迎君仙使,老叟有一事相求。”说着他竟要缓缓跪下,万松云慌忙扶住他。老翁神色悲恸,“我乃凌家族长,长子半年前入军营,如今音讯渺茫。长媳腹中胎儿已足月,三天前稳婆来瞧,说是胎位不正,有难产之兆。老叟寻遍村中的郎中,都无法医治。万般无奈准备往迎山一试,不曾想遇见了二位仙使。求二位救救我家长媳,也救救我的长孙!”
万松云面露难色,因为她实在是不通医理。二人于是请老翁再向村中郎中要些方子稳住产妇情况,自己则动身前往镇上寻医。
到了镇上,万松云发觉空气混沌一片,大中午的街上也是冷冷清清,一个以衣襟掩面的人路过闻决溪,被他叫住:“先生,请问镇上可有妇科圣手?在不远的村落有一位产妇等待救治。”那掩面的居民皱起了眉头:“现在疟疾肆虐,镇上的医生都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下村去接生。你且让她忍一忍痛吧。”说罢就快步离开了。
二人找到一家医馆,刚走到门口,馆内浓重的药味四溢入鼻。台前有一药童在迅速写着药房,感觉到人来了,头也不抬:“药三两一包,正疟最左边、温疟中间、寒疟最右边,若是瘴疟进去直走找张医师。”见无人应声,药童疑惑地停下笔抬头看去,一男一女蓝衣紫衫,一看就不是镇上的人。他警惕地问:“你们不是来买药的?你们是什么人?”
他声音大起来,引得室内的张医师掀帘走出,皱眉呵斥何事,药童蹬蹬跑过去冲他耳语一番,一老一少走到二人跟前,狐疑地问他们是否前来配药。闻决溪将来意说了一遍,毫不意外遭到了拒绝。“疟疾横行,现在镇上人病的病,死的死,我脱不开身。”不过他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们请得动草合堂那位,也许能救那产妇一命。”
草合堂离医馆足足有半个镇子的路程。万松云看沿街住户都门窗紧闭,咳嗽声此起彼伏,街边秽物堆积,散发着难闻气息。走过最后一个转角,一间简单用栅栏围起的茅草房出现了。屋外杂草丛生,勉强能够辨认地上有一条供人走过的小径。万松云站在大门外高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