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漫天的大火肆虐在大梁宫内外!雕梁玉砌的殿宇楼阁、精美园林在烈火中焚为焦土,奢丽华美的玉器珍玩、字画书籍在炙焰中化为灰烬。
血!鲜红的血液刺痛眼眸,奔散逃窜的宫人们,仓皇无措的百姓们死在飞旋的弯刀和铁冷的马蹄下,一具具身躯痛苦倒地,一片片血花爆裂喷射,鲜血染红了西京城百年繁华的街道。
孩子的哭喊、痛苦的呼救,羌人们暴戾的呼喝驱赶声,母妃临死前不甘的眼神和泣血的哀嚎:“柔嘉!柔儿……快去护驾!救……救你父皇!救他!……快去啊!”
一声声,一声声,利刃一般扎在柔嘉的心头,像此刻紧紧缚住她全身的红绳一样,勒得她喘不过气来。柔嘉凝眸看向四周,父皇,父皇在哪里呢?
隔着毡房的帘帐看出去,隐约可见篝火旁的矮几后,徽裕帝正欲躬身给几位羌族首领敬酒,虚浮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惊惶和几分讨好之意。哪里看得出,这身形佝偻、唯唯诺诺之人,不过数月前,还是大梁国的天子,是百年王朝君临天下的皇帝?那时的徽裕帝凤眼一睐,便有无数美人、宫人献上赞誉奉承,山呼万岁,大笔一挥,便定无数百姓臣工的身家性命,好不威风!谁曾想到,羌人兵临城下,不过半月余,赫赫繁华的西京城便被攻破,大梁朝的城防兵士们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徽裕帝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城破之前就趁着夜色,带着贵妃和几个心爱的子女,在御林军掩护下意图南逃。谁知不消一个昼夜,就被追来的羌兵擒住,还掳到了这五洲草原之上,彻彻底底地做成了亡国之君。
“皇帝老儿!满上!”说话的是一名羌族将领,他面阔口宽,身形粗犷,一开嗓就吓了徽裕帝一跳。徽裕帝忙上前斟满他的金盏,略尴尬地拱手作礼道:“将军有礼了,还是唤吾无弋君吧!”这“无弋君”之称是徽裕帝被掳到五洲草原之后,向羌王自请求得的封号,意在表明自己无意于帝位,不存复国之心,只求保全尊荣性命之意。
柔嘉在毡房内听得徽裕帝的言语,却是一阵眩晕、满心酸楚。她仍不敢相信,大梁朝已经亡了,而她自小孺慕敬爱的父皇,已沦落至如此卑躬屈膝的境地,这还是她心中蕴藉风流、天人之姿,只可仰望尊崇的父皇吗?“不,不会的,父皇心中必有谋划,忍一时之辱,方可谋将来……”柔嘉口中嚅嚅念到,一心只挂念着父皇的安危,浑然忘却了自己全身被缚,唇焦舌燥被弃在毡房里的境地。
“公主,是否口渴?可要进些吃食?”一个微弱怯懦的声音响起,这是柔嘉的乳母,自西京城破那日起,这老宫人就跟着柔嘉一路西行,挣命似的追上了徽裕帝一行被俘人众。一路看尽了羌人士兵的烧杀抢掳,已是吓得心惊肉跳,谁知一到这五洲草原上,柔嘉公主竟被几个羌人仆从绑了扔进这毡房里,更是把她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昏厥过去。饶是这样,她还是关切着柔嘉的身体,公主自小身体柔弱,脾胃虚寒,奔波了一路,又被这样粗鲁的绑缚了好些时,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嬷嬷”,柔嘉环顾了一下毡房里简陋的几案床榻和放置于上的几盏辨不清是什么的吃食,闻到些腥膻之气,略皱了皱眉,忍耐道:“嬷嬷,我倒是不饿,你且莫忧心……”
“呵呵,妹妹还是这么精神,奔波一路也不见疲累啊!”一声轻笑,只见一个女子挑帘进来,柔嘉不由得眼前一亮,忙叫出声来。
“皇姐,可算是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