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热风绵密厚实,云碧从袖口掏出一方雪帕擦了擦鬓角的汗,一抬眸便见慕月笙一双清冷的眼盯着她,一动不动。
云碧愕然,他盯着她瞧什么?
脸上有污秽?云碧捏着雪帕给自己擦了一遭脸,见慕月笙依旧瞅着她,带着莫名的威压。
最终被盯得头皮发麻的她,灰溜溜往外挪,
“姑...姑娘,奴婢觉得闷,去外头透透气...”
不等崔沁反应,云碧逃也似的掀帘而出。
慕月笙唇角微勾,不言不语,不疾不徐挪到了云碧的位置坐下,手里不知何时捡了一根细细的藤条,绿条上缀着紫色的小花,缠绕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不消片刻一个花环在他手里编出。
“好看吗?”他将花环递到崔沁眼前,
崔沁侧眼睇他,垂眸瞥了一眼那花环,紫色小花迎风摇曳,像是娃儿的一张张笑脸,
“好看。”她如实道。
“送你玩....”暖风穿过车厢,一抹清透的光亮睁破他清冷的眉眼。
崔沁无动于衷,倚着车壁面无表情道,“花虽好看,却不是我喜欢的。”
慕月笙也不恼,含着笑将花环挂在帘勾上,它就这样在崔沁眼前晃来晃去。
他隔得太近,身上那抹熟悉的清冽萦绕在崔沁鼻尖,仿佛是缀着月光的清霜。
“就算是漕运出了岔子,也不至于劳动你堂堂首辅查案,你去江南真的就是为这事?”
崔沁不想被他缠一路,也不知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慕月笙睁眼瞧她,她肌肤赛雪,葳蕤的长睫娴静柔和,将那水汪汪的杏眼给掩下,
“是,确实还有旁的事....”
不等他说完,崔沁打断道,“漕运涉及江都,徐州,金陵,吴江,钱塘,那你是要去哪里?”
慕月笙语塞,他能去哪里,他想去哪里,不是不言而喻么?
他的苦笑在风里无声漾开,
“都会去。”
马车终于赶到林间一岔路口,路边支着一个硕大的棚子,棚后是三间茅屋,瞧着里头坐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喝酒喧哗。
慕月笙跟在崔沁身后下了马车,这一回他又换了一副面具,并不是陈七,瞧着清清郎朗,不算特别出众,可配上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因着茅棚桌椅有限,只剩最后一桌,慕月笙吩咐陈七二人一起落座。
点了几样山间小菜,陈七不知道打哪弄来一只烤乳鸽,很狗腿的将酥皮嫩肉送到崔沁碗中,
“姑娘尝一尝,味道可好哩!”
崔沁一个人哪里吃得完,示意云碧分食,云碧记着上午被赶出车厢的仇,掰下最好的肉及一只腿给崔沁,自个儿留了一只鸽腿,剩下两半分给陈七和刘二,最后不情不愿丢了一只鸽翅入慕月笙的碗里。
刘二和陈七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各自碗里的吃食,怎么都下不去嘴,只差没跪下来。
慕月笙倒是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慢条斯理用完粗淡的膳食,与崔沁商议行程,
“这一路去金陵,怕得半个月,你若是不介意,我们便假扮夫妻,也好掩人耳目。”
云碧俏生生接话,“那当然介意啦,万一路上哪位富家公子,对我家姑娘一见倾心,您岂不坏了我们家姑娘姻缘?”云碧笑眯眯给崔沁倒了一杯茶,殷勤冲慕月笙笑道,“爷,奴婢觉着还是兄妹靠谱。”
崔沁掩嘴低笑,复又神色如常回道,“云碧说的在理。”
刘二和陈七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将脑袋埋去桌底,哪里敢看慕月笙的脸色,也不敢帮腔。
慕月笙眯起眼凉飕飕看了云碧一眼,慢腾腾拾起茶杯,浅酌一口,半晌才从鼻腔里嗯出一声。
脸颊突然覆上些许凉意,崔沁仰头一看,下起了雨。
一行人匆匆启程,这一回云碧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就被陈七顺手给捉住塞入后面一辆马车里,云碧气得哇哇大叫,爬起来扑在他后背,揪住他的胳膊一通乱捶,
“陈七,你个叛徒!”
陈七咯咯直笑,任她打骂,一声驾,利落勒紧缰绳往前飞驰。
崔沁坐上马车,扭头见慕月笙躬身进来,俏脸紧绷正要赶人,慕月笙紧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我有正事与你谈,说到类书编撰,我倒有些想法...”
崔沁冷眼觑着他半晌,听他讲的认真,头头是道,终是无可奈何打起几分精神。
慕月笙状元出身,才华横溢,光从他书房里那浩瀚的书卷便知他学富五车,谈起类书编纂可谓是条清缕析,口若悬河。
崔沁一会儿便听入了神,“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