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无论是人是妖,哪怕天赋异禀,修行也绝非一件易事。
唯独景晞,从有记忆的那天起,根本不用修行,便拥有轻易操纵天地灵气的能力,体内似乎也蕴含着用之不竭的力量。
她不知自己为何与众不同,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甚至以为只要自己不介意,所有的怪异都可以装作不曾存在。
可就在刚才,她发现自己体内蕴含的力量远不止她以为的那些。
它们沉睡已久,却在此刻苏醒了。
让她诧异的是,那些于体内复苏的力量,似乎属于妖灵界一直以来都在抵御的另一个世界。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能与那个世界的力量产生如此强大的共鸣。
那些足以侵蚀一切的灵气,竟会顺从她的驱使。
她不明白自己体内为何会有这样的力量,更不清楚使用这些力量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一刻,她只是在想,只是在不断地问着自己:“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分明早就知道随着妖灵界一同消亡是属于江迟的命运,却偏偏还是在离别的前一刻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而这份恐惧,在江迟遗憾无法看完那场电影的一刻,化作了比海更深的无力感,万般汹涌地将她彻底淹没了。
果然啊,一个人在乎的越多,想要守住也就越难。
她多想救它,付出什么代价都好。
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灵气,在那一瞬于她周身缓缓交融。
不仅如此,她就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存在,竟能将越来越多的灵气自四面八方向此处聚拢。
偌大的巨木,在光与暗的交错之间缓缓拔地而起。
大地开始剧烈颤动,万年巨木无比庞大的根系,一寸一寸离开了骤雨浇湿的泥土。
或撕扯、或断裂,仿佛是在将灵魂抽离肉身,需经千般痛万般苦。
若从远方看去,那被巨木所遮蔽的天,此刻正呈现出一种诡谲的美。
天是月白的,就像落日后静待黑夜降临那一刻。
巨木悬于半空,萦绕着如烟似雾的白色灵光,偏又缓缓流淌着浓稠而暗沉的血色。
忽有一抹紫光全力绽放,竟如极光般闪烁于空,一时变幻万千。
妖灵界即将彻底崩塌,继续拖延也再无意义,人们最后一次望向那棵巨木,在无声道别后悄然离开。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聚拢于此,景晞仿佛已经可以触碰那道被深埋的地脉封印。
击碎它,是江迟的心愿,也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景晞闭上双眼,感应着封印所在,双手缓缓结出一道自己都感到陌生,却偏偏信手拈来的法印。
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巨响震天的那一刻,无数天地灵气自地脉之中涌出。
——数百年的地脉封印破了,天地灵气终于得以重归世间。
四周的一切如风吹沙般缓缓散去。
幻境在不断崩塌,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些暂时无法通过幻境侵入现实的怪物。
景晞睁开双眼,低头望向江迟。
它的魂魄也在缓缓消散,似曾相识的画面再一次自脑海一闪而过。
没有过多诧异与迟疑,这一刻,她忽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蹲下身来,指尖点上它的眉心,脚下缓缓幻出一个法阵。
——结魂同命。
不管多致命的伤痛,只要两人中有一人能够熬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只是,结魂术的最后一步只能由妖族施展。
“我不是妖,最后一步要你来才行。”
“你……”
“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景晞笑着问它,“敢不敢信我一次,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
“给你犹豫的时间不多了。”景晞轻声催促着。
江迟凝视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代价?”
景晞知道,她将与结魂之人同担生死、共承伤痛,且从此再也无法远离对方。
这无疑是为自己找了一个软肋。
可她不在乎。
“我知道,我要你活着。”景晞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敢不敢答应我?”
江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了她很久很久。
它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人。
但这一次,它在意识消散之前,做出了自己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选择。
“你给我记好了,如果有一天你对不起我,我就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好……”
结魂阵在天塌地陷的那一刻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来自魂誓的反噬几乎瞬间涌上景晞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