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最后一个夜晚。
月隐星暗,只有刺骨的夜风拂动高悬的白布招幡。
明日之后,这里就会失去庇护,被留下的人只能在悲哀与绝望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们已经哭干了泪水,将白布高高挂起,上面写下最后的祈愿,护佑他们最后一程。
希望下一世,莫要再生逢末世。
即使平凡庸碌,琐事缠身,也好过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闲置的空仓库里,整齐的排列着一具具尸体,死亡让他们的面孔变得失真,仿佛油墨印刷的黑白照片。
失去生命力的身躯沉默的躺在那里,分不清他们究竟是谁的儿女,谁的父母,生前经历过什么,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角落里,身穿军服的男人敞着外套,手肘支在膝盖上,拎着半瓶酒,垂着脑袋颓丧的盯住虚空,沉默的仿佛与那些尸体融为一体。
面前摆着一排新鲜的尸体,他的目光依次从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脸上划过。
仿佛他们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笑嘻嘻的叫他一声“林队”。
他捏住鼻梁,有晶莹的液体落入掌心。
他猛地把酒瓶送到嘴边,狠狠喝了一大口,然后将手里的酒瓶摔向地面。
“啪嚓”一声,玻璃酒瓶四分五裂,液体浸湿地面,浓烈的酒香散发在空气中。
和阴暗腐臭的尸体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最后陪你们醉一场,下辈子再做兄弟。”
寂静的空间,响起低沉含糊的呓语。
陈飞推开仓库的大门,左右张望着:“林队?林……”
他一眼看到角落里醉死的男人,大步走过去,把歪倒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用手心轻拍他酡红的脸。
“林队,醒醒。”
林城霄闭着眼含糊不清的动了动嘴,陈飞低下头把耳朵凑过去,问:“你说什么呢?”
他皱眉努力分辨,只在含混的音调里捕捉到七零八落的词语:“……是我……昏头……”
陈飞深深叹了口气,将他的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轻声道:“好了,我们回去睡觉。”
他把林城霄架回他的房间,推开门,脚下却突然传来异响,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有些纳闷的捡起地上的玻璃瓶。那应该是个糖果罐,瓶口还用漂亮的蓝色玻璃纸封住,隔着透明的玻璃外壁,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装着一堆黑色的徽章。
那是他们烈焰队士兵的徽章。
办公大楼,六楼会议室。
灯火通明。
屋内有九个人。
一张长方桌,桑晚坐在主位,将面前的一沓纸分成两份。
一份递给右手边第一位的廖翩翩,另一边递给左手边第一位的疤哥。
由他们散发给座位上的其他人。
右手边,从廖翩翩开始,依次是王娇娇,李浮月,祝晨还有何苗苗。
左手边,从疤哥开始,依次是黄柯柯,纪南。
待大家都拿到纸张,桑晚开口:“想必大家多多少少也听说了,明日一早烈焰队就会离开这里,前往中央基地。”
“没了他们的庇护,留在这里的人就是死路一条。”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是否有异能,只要你们保证以后听我的话,帮我做事,我就能带你们离开这里,去更安全的中央基地。”
黄柯柯率先开口:“桑桑姐救过我的命,我当然会听桑桑姐的话了。”
其余人也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桑晚目光移到左手第三张椅子上面色沉静的青年。
“纪警官考虑清楚了吗?”
纪南一直看着她,等到那双盈盈眼眸转过来对上他时,他有些欲盖弥彰的垂下眼。
“想清楚了,上次在食堂你救了我,我听你的。”
桑晚愉悦的扬眉:“既然如此,就多谢诸位的支持和信任了。”
“现在,在纸上签下你们的名字。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可以互相信任的伙伴了。”
签完字后,桑晚简单和他们科普了中央基地的复杂形势。
让他们好有个心理准备,别以为去了中央基地就一劳永逸彻底安全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央基地比这里更加黑暗危险。
他们要面对的,是可能颠覆全人类命运的未来。
……
基地门口。
耀阳化工厂几个金色大字还在寒凛的北风中矗立,只是上面的金漆似乎再也不会发光。
两辆吉普车在前,后面隔着不远,停着两辆皮卡。
林城霄站在吉普车前,脸窄成一条条,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茬,在料峭寒风中显得有些消瘦。
乱糟糟的头发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