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见了师傅容鸢的信,才明昨日所思之错。
世事不易,满门仅他一人苟活,他自己的路尚且不知如何前进,更遑论背负他人命运呢?
山意秋见身上的丝绸衣衫都被她抓得皱了起来,不敢再抓着,连忙放手,只能绞着自己的手指,犹豫着开口:“哥哥的师傅...是怎样的人呢?”
宿子年的眼神又飘到书信上,看得他一阵发虚。
那白纸黑字,笔走龙蛇,可谓是一派胡言,但他还是简要说了几点来:“她是个很特别的人,京城一行,我原本便就想着让她为你疗养。她并不是想找女童认她为娘亲,只是想养个女孩罢了。”
见山意秋一脸懵懂,他也许也觉自己强人所难,放缓声音:“你可以再想想,见到她人后,再决定也不迟。我们明日便要动身去往京城,你有什么需要备着的和西岚说,她随我们一起回京。待会我与林叔还有事情要商讨,你若无甚要问,可先回去想想。”
“谢谢哥哥,我先告退了。”
山意秋在林奇搀扶下,才得以迈着短腿爬下了对她来说过高的椅子,林奇不放心,又送她出了书房。
林奇看着前方山意秋的背影,几步一走就跟上了她的步伐,他又回望眼身后禁闭的书房门,才拦下山意秋。
见山意秋停下脚步仰视他,他蹲了下去,满脸严肃,冷声说:“山意秋,我说话比宿公子难听得多,但你必须晓得,你爹娘抛下了你,你要想活下去,无论是靠他们还是等他们,都行不通。”
山意秋泫然欲泣,但见林奇凝重的神色也不敢哭出来,只得在他眼神的威慑下点点头,认下该事实。
“宿公子并无义务承担你的死活,如今北凉城外多的是你这样无依无靠的孩子。你已经比他人幸运得多,遇见了好心的宿公子,还能有个选择。你虽年纪小,但我观你不是全然不知事的孩子,好歹你还是分得清的,还是得趁早做决定。”
林奇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向书房走去,只留下最后一句:“我言尽于此了。”
说完了一通残忍又直白的话,林奇却走得十分坚定,他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甚配这肃秋气氛。
山意秋盯着他决绝的背影看了很久,又想起来时路上迷迷糊糊间看见的那些衣衫褴褛、满身血色的流民。
若无宿子年和林奇,别说流亡北凉城外,她都逃不出北凉城,逃不出那小小的宅院来。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硬生生地逼回了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意。
那爹娘抛下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可能会是路边这些在悄然间安静消失的孩子吗?他们现在路过这样的孩子的时候...会多看一眼吗?会想起她吗?
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小姐,奴婢带您回房。”身侧西岚的出声,打断了她若隐若现又不成型的思索。
山意秋用冰凉的手握住西岚,指尖一触及到暖意,心也就好像定了下去,不再恍惚,“好,谢谢岚姐姐。”
“岚姐姐,你也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是的,奴婢负责照顾小姐一路的起居,您若有想在路上备着的,可以和奴婢说。”
秋风吹乱了西岚的发丝,山意秋抬头只得见到她的下半张脸,瘦削又沉静。
“岚姐姐去京城的话,不会想爹娘吗?”
西岚浅浅笑了,眉目舒展,用着不甚在意的语气说:“不会,奴婢本就是被爹娘卖给人伢子的,奴婢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自然不会想念。”
山意秋步伐一滞,歉疚地仰头望着她,“岚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
西岚蹲下,用手绢一点点擦干山意秋眼角的泪痕,摇摇头,温柔对她说:“无事,奴婢并不在意了,在这世道奴婢能在太守府里衣食无忧,已足够了。”
“小姐,有时候亲情比不上活着。大家都能活下去,就行了。”西岚遥遥望着天边不知何时升起的旭日,本想多瞧上几眼,碍于刺眼的光芒不得不移开视线。
山意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沐浴着暖暖的阳光,跟着西岚一路又走回了房间。
刚要进门,就听见南歌和另一个不熟悉的声音。
南歌的声音里充满了嫉妒与不甘,时不时还呸上几声,“呵,真是够了,现在她一个流亡的小乞丐都能使唤我来做事了!我说西岚怎么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小姐长小姐短地叫个不停,原是能随宿公子返京了!”
另一个女声则尖锐不已,一开口讽刺之意昭然若揭,“等哪天宿公子烦了那小丫头,我看西岚能去哪?她这样的脸也就在西凉算看得过去,在京城可是一抓一大把呢!到时候青楼都未必收她呢!”
听着两人刻薄的对话,山意秋心紧紧一揪,紧紧抓住了西岚的手指。
她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瞧西岚的神色,西岚便已抽出手来,双手牢牢捂住了她的耳朵,附在她耳边说:“小姐,莫听这两人的污言秽语,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