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子年听着她颤抖的声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好呀,球球为什么想走东边?”
山意秋刚想全盘托出,却突然觉得一阵脱力,话说一半就睡了过去,“我脑子里...”
宿子年连忙踮起脚,摸了摸她的额头,幸好并未发热,再看眼她疲惫的脸色,朝着林奇摇摇头,低声说:“没事,累到了。”
林奇和宿子年出身军伍,长年累月训练,上山下水并非难事。这日心神虽耗费巨大,但仍能咬牙坚持。
他们身前是未卜的黑暗,身后是不绝的哭叫,但也只能直面寒意,磕磕绊绊往前走。
在天色亮起来前,他们终于赶下了山。
等山意秋再睁开眼,他们已经在山脚找到了一处荒废的茅草屋,屋子里躺了其他几个安眠的流民,人数不多,还不算拥挤。
宿子年醒着守在她身边,一旁的林奇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衣衫上点点血渍已成深褐色,他面色苍白,独自睡了。
山意秋赶紧爬到林奇身边,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愧疚不已,“哥哥,林叔怎么了?”
宿子年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低声说:“林叔的旧伤在下山时候被树枝顶到了,刚刚已经涂了金疮药,歇会就好,和背你无关。”
他看着山意秋时不时紧张地看向清崖山的方向,又及时补充一句:“别担心,匈奴不会下山的,而且我们离清崖山很远了。”
匈奴若下山,北凉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匈奴在天垂城耗了三个月,已经元气大伤,短时间并无足够的兵力继续攻打北凉城。
金苏丹是狠人,但不是蠢人。
若不愿继续打,此刻不会为了养大杀欲而表现出没必要的战意来。
山意秋不解地点点头,捏着衣角,和宿子年两人相顾无言,一夜的饥饿感也涌上心头来。
小七又在她脑海里再次出声,“秋秋,茅草屋往左走几步的丛林里有果子。”
还没等山意秋询问,一阵熟悉的电流声后,它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山意秋想了想,昨夜听从小七的话走东边,他们一路上也没遇见匈奴,那现在就去看一眼也没有关系。
她起身,在宿子年的疑惑的眼神里,开口道:“哥哥,我出去一下,就...在屋子旁边。”
宿子年看了看屋外,暂时并未有危险,以为她要行方便,便点点头:“那你别走太远。”
山意秋走到左边丛林,惊奇地一簇簇红果正藏于丛林后,她小心地摘了一大捧放在手里,颤颤巍巍地走回茅草屋。
宿子年见着晨光微熹时,日光与灰头土脸的女童一齐入户,她小小的手里盛满了满满当当的小红果,欣喜的两朵红云浮于脸颊上,熠熠生辉。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我找到小果子了,你看看能不能吃?”
“是能吃的,谢谢球球。”他定睛一看,是北边野外最常见的野果,味甘水丰。
“你先吃吧,我再采点过来。”
宿子年和其他几个麻木的流民都听从了山意秋的指路,很快又就薅了一大堆回来。
林奇听见屋内的动静,也很快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山意秋捧着一堆小果子,讨好似的凑在他面前。
她酝酿了好几次语气,局促着朝他笑了笑,“林叔,吃果子吗?”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让人不免错觉,若是拒绝了她,她便能立刻哭出来。
林奇平静地接过,道了声谢。
就这样平淡的一句感谢却令她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宿子年见状,不免打趣道:“林叔,就一句干巴巴的谢谢呀?这可是球球寻着的哦。”
林奇不耐烦地往宿子年喋喋不休嘴里塞了几颗小果子,又试着软下语气来和山意秋说话:“你看接下来是,我在北凉城找户可靠的人家收留你?还是你要找你爹娘?”
小七的声音又陡然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所有混乱焦躁的思绪,那稚嫩的童音像是警告又像是命令,显得十分诡异。
它说:“秋秋,你若想活着...你必须...跟着他们走。”
山意秋被小七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得捂起了耳朵,但她却并未理会小七。
山意秋想了又想,绷着一张脸,朝林奇和宿子年紧张地点点头,磕巴着说:“我…听你们的。”
话语罢,她紧接着就在心里朝小七不停道歉:“小七,我要乖乖听话,对不起,对不起...”
山意秋一连串的歉意却并未换得小七再次出声,不知它是无法出声还是不想出声。
林奇沉默地朝她点点头,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不显。
宿子年嘴里没甚滋味地嚼着林奇塞来的果子,若有所思又缄默不言。
等再次看见一群人狼狈不堪地靠近茅草屋后,他们就决定离开此处,继续向天垂城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