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冷风刺骨,也刺在绵亿的心上。
荣王太妃索绰罗氏病重,太医断言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了。绵亿下朝后便直奔荣王府,看望额娘索绰罗氏欣荣,脚步匆匆,与福晋富察氏险些撞上。
富察氏掸掸衣袍,“王爷没事吧?妾身莽撞了。”绵亿无心计较,“额娘怎么样了,今儿可用下药了?”
富察氏拉了绵亿坐下,“额娘今儿精神很好,拉妾身说了好多话呢。”
绵亿却觉得不好。
无他,盖因绵亿听多了回光返照的说法,担心欣荣也是如此。
欣荣气息比昨日稳了些,“如儿,是绵亿回来了么?”如儿是绵亿福晋富察氏的闺名。
绵亿顾不得其他,撒开富察氏的手,扑到欣荣塌前,“额娘,额娘,儿子在呢,绵亿在呢。”
欣荣极努力、极努力地勾起一抹笑容,眼睛已渐渐看不清东西,只依稀看到一团影子,“绵亿,我恐怕…恐怕要去寻你阿玛了…”
绵亿满心里为欣荣不平。
他家额娘是个多么慈爱大方的女子啊,阿玛竟然为了一个搅乱皇宫、破坏规矩的民间女子抛弃额娘,也抛弃了他。
绵亿并非看不上民间女子,从小额娘便教导他,作为大清朝的皇室亲王,要有爱民如子的意识,万不能因自己出身高贵便看不上百姓。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在于他的德行才学,而非单纯的出身。
欣荣幽幽的声音还在继续,“把我…从前作的那首…莺啼序拿来罢。”
绵亿哽咽难言,富察氏忙递来帕子,“额娘,儿子,儿子为您念吧。眉儿,去把额娘的诗稿拿来。”眉儿是从前绵亿祖母愉妃的贴身宫女,愉妃过世后便交给了欣荣。
眉儿翻翻找找,在一个用同心并蒂莲花样的盒子里找到厚厚的一沓手稿。同心并蒂莲,是欣荣出嫁前额娘对她的殷切祝愿,如今却是快要实现了。
绵亿找到最上面,也是最脆弱的那一张,冲欣荣笑笑,端坐好。
霜天正凝雾霭,映行踪草树。会新友、敲打青门,也言秋色难复。忆秋色,梧桐欲晚,红叶染过南山路。载年时新酒,忽觉少年心绪。
年少轻狂,热血志气,算今相呓语。溯流水,遥阻重门,醒时浑断辛苦。语方歇,惊雷滚滚,画帘开,仙衣偷取。迷云烟,千里远游,为长安驻。
长安一梦,茝蕙难逢,总教人忍顾。灯影随、几成佳话,恼恨堆砌,瘗玉埋香,频频朝暮。长桥醉卧,霓裳凭寄,分明乌发愁侵苎。好还乡、呢喃西洲曲,纷纷捻如。将慵懒弄腰肢,就砚墨写笺素。
危亭目及,暖色天涯,字字相思句。暗拭泪,滴滴欢若,红豆娇妍,孤凤难栖,琐寒朱户。栏杆倚遍,经行行错,风筝飘荡说世事。捱流光,翻作扁舟渡。伤心千万殇音,旧物重拾,绝心思否。
绵亿的眼泪一滴一滴嘀嗒在诗稿上,却晕不开形成已久的墨汁,正如暖不化他薄情的阿玛的心。富察氏深受欣荣恩惠,念及这位婆母独身一人在宫中做小伏低的日子,忍不住悲从中来。
绵亿艰涩启口,“额娘,总听您念这首词,它是有什么来历吗。儿子怎么听不懂呢。”
欣荣眼中是绵亿看不懂的怅惘,“你阿玛远走之后,额娘深闺寂寞,写下许多首诗词打发时间。这一首哇,算是我的得意之作。”说着说着,又露出少女一般顽皮的笑容。
绵亿不死心,仍追问,“额娘,绝心思否是什么意思,您要绝什么心思?”欣荣眼中的光亮了一瞬,复又沉寂下去,“我当年啊,不该逼你阿玛逼那么紧。是我太自以为是,推开了自己的幸福。不过还好,额娘有你,额娘不后悔。”
绵亿又将欣荣的词作反复品读,有什么想法闪现在脑海中,“您和阿玛,是不是差一点就要圆满了?是不是。”
欣荣自嘲一笑,“我总说要忘了你阿玛,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他。那是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以为你阿玛是要放下那个女人,同我安生过日子的。”
绵亿攥紧了拳头,恨声道,“都怪那个女人,明明额娘才是阿玛明媒正娶的妻子。阿玛抛妻弃子,在绵亿看来,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欣荣用力提起一口气,阻止绵亿继续说下去,“绵亿,不要怪你阿玛,不是你阿玛的错。他并不想抛弃我们,只是要去履行他的诺言。”
欣荣和永琪生活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年多。欣荣却是用心了解过永琪的,永琪舍不下额娘愉妃、妻子欣荣和可爱的小绵亿,可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不愿意违反自己的誓言。
前往大理的路,对永琪来说是一条追寻幸福和自由的路,不只是追寻爱情的路。
永琪到了大理,与小燕子小别胜新婚,很是甜蜜了一段时间。后来么,后来没有了皇阿玛和额娘的反对,永琪好像提不起心劲儿去爱小燕子了。
永琪扪心自问,他为小燕子付出了很多,赌上身家性命去爱。可是小燕子又做了什么呢?小燕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