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蒸作水汽,飘飘扬扬笼在头顶,潮湿闷热。
“荷华姐姐,来日尚长,你可有打算?你本不是这里人,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偏僻小镇上吧。”阿巧牵着牛鼻子上的绳,好奇道。
“这里挺好的,我不会出去,”阮荷华很坚决,语气里的哀伤难以察觉,“更何况我师娘的死还没查清。”
听她提起师娘,阿巧也说不出话。
对谈终止。
顺着小路走到山下,已是午后,阿巧协力将男人拖到阮荷华房中,才向她告别。
阮荷华倒出一大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仰头一气饮尽,还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唇。
她摘下面纱压入醋中浸泡,淡淡的酸味萦绕着,掺杂着消毒用的焚香,一时有些刺鼻。
从井中舀出清水洗净了手,阮荷华这才从筐中抱出草药,看宝贝似的根根择净。龙爪草看起来鲜嫩多汁,闻起来却有一股奇异的酸苦,难以入口。
按照古书上断断续续的记载,阮荷华大致梳理清楚了煎药的步骤,与一般草药不同的是,雀爪根需要用水浸泡三个时辰,才能入药。
阮荷华怅然看向屋内,内心的懊悔再次翻涌上来。
天天给自己找事。一个师父都照顾不好,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重伤可疑男人。
阮荷华,你真是能耐了。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何况还有一个伤员需要照料。
阮荷华换上另一块面纱,剪刀在所剩无几的烛火上烫了烫,剪开已经和伤口有些黏连的布料。
看着好端端一件衣服被糟蹋的不成样子,阮荷华心中惋惜,手上动作却也没停下。揭开染红的里衣,一枚玄色玉环赫然入目。玉环通体色泽均匀,透光温润,一时难以琢磨价格。
她不动声色的放在一旁,似乎毫不在意,又继续清理起沾了尘土泥沙的伤口。
男人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微动。
意识迷离之间,他似乎看到面前蹲着的少女。她瞧起来资历尚浅,处理伤口却极为熟练。他还想保持清醒,可惜流血过多,最终还是昏迷过去。
阮荷华将止血消炎的草药捣烂,一层层覆盖在清理过的伤口上,又裹上纱片,熟练地包扎好。
犹豫了片刻,她取出银针,在火上消毒后熟稔地刺入穴位,就像重复过千百次一般。
做完这一切,阮荷华揉了揉酸痛的腰,吹熄了烛火走出门外,脚尖勾来一只板凳,放在盛着雀爪根的木盆前。
她顺势坐下,捞出草药碾碎,包裹着汁液的草糊倒入药壶中,散发着酸苦的气味。
按照古书上的说明,她又加入蒲公英一类的常规药材,生小火架锅在院里煎煮。
整整两个时辰,阮荷华盯药壶盯得几欲睡过去,心中却始终有一丝担忧。
这药从未听闻,不知到底有没有用,若是诓人也就罢了,万一害人性命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事到如今死马权当活马医,只能以身试险了。
尝过并无大碍后,她小心翼翼地端进师父房间,扶着他一点点喝下。
“师父,您放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阮荷华吹凉开水,低声说道。
师父安抚似的拍了拍被褥,看起来并未当真,“无妨,我这一辈子也活够了,你师娘恐怕也想我了吧。”
提起师娘,阮荷华心中一片酸涩,“师父,您乐观些,定然会好的。师娘也不愿意这么快见到您的。”
“好啊,荷华长大了。”师父笑着,咳嗽的更剧烈了,手帕上甚至有点点血色。
阮荷华心里一凉,暗自握紧了拳。
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吗?即使现实如此,她也不甘心。
强压下内心的酸楚,理智告诉她,要按部就班的走好每一步。
近一个时辰后,阮荷华闷着气拔下男人穴位上停的三根银针。血已经止住了,隐约的干涸赤色凝固在米白色的纱布上,触目惊心。
她取下已经干燥的草药,重新包扎好,对着昏迷的男人开口,又像是自言自语:“借一次你的福,能找到雀爪根,能不能行行好再借一次,让我师父好起来。”
男人没有动作。
阮荷华暗自好笑。
昏迷的人当然不会有动作,她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看着男人惊世出尘的面容,她忽然想起那枚玉环,在好奇心驱使下掏出玉环对光瞧了瞧,可惜没看出什么名堂。念在也许价值不菲的份上,她还是用手帕裹着放进匣子里。
正此时,瓷碗碎裂的声响似乎惊破天雷,阮荷华条件反射似的放下匣子,直奔声音的源头而去。
里屋门口已是狼藉。清水掺杂着碎瓷片,混着红色的血丝,刺得她眼眶生疼。
“师父!”看着师父嘴边的血污,她难得有些慌乱。
师父却没有回应。
阮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