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之内,气氛凝滞。迎着祁烬骤变的神色,左倾颜到嘴的话却已收不回来。突然爆发的激烈争执后,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语。偶尔路过的沙弥和客人,都垂着头快步走过,生怕遭了池鱼之殃。“你若没有别的话要说,我先走了。”左倾颜直觉想要尽快结束这样的僵持。祁烬忽然笑了。眸底寒霜未褪,又滋滋地冒出火光。“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他盯着她颤动的瞳孔,一字一顿问,“是我爱得太过卑微,才让你有这般底气,轻易践踏我的真心,对吗?”左倾颜瞬间红了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片刻之前,他们分明还好好的,自从纳征那日,他们就没再见过面。她坐在马车里的时候,甚至还想着,他会不会到寺门口迎她……一股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犹如汹涌的潮水,还在不断上涨,叫嚣着要将她淹没。与深爱之人这般对峙,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左倾颜深吸了口气,决定停止这场无谓的争执,压着嗓子道,“烬王殿下说是,那便是吧。臣女告退。”敬畏,亦是疏离。没有理会他脸上的表情,左倾颜转身,快速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祁烬下意识想要攥住她的手,可是手掌却仿佛僵硬了一般,比思绪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时,跟前的人儿已经跨步而去。内心有个声音反复提醒他,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可是,在说了那样针锋相对的话后,他要用什么理由留她?一股烦躁感缠绕着他,祁烬郁闷地捏了捏眉心。如果左倾颜此时回头,就会发现,本该拂袖而去的男人,走了两步,又生硬地转过身。最终,斜倚着梁柱,颓坐在亭中,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正午,烈阳骤退,雷声轰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夏雨来得猝不及防。左倾颜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寮房的。“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放置好带来的行装,黄芪诧异地看见,自家大小姐全身被雨水打湿,裙摆都是泥渍,整张小脸惨白一片,就连口脂也被雨水冲刷干净。“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三殿下呢?”不提还好,一提到他,左倾颜泛红的眼尾微微一颤,快速掉下泪来,混着头发间的雨水一起,滴落在地上。黄芪吓了一跳。“大小姐别哭呀,奴婢不问,奴婢不问了就是。”心里却暗想,这不是刚见面就吵架了吧?黄芪赶紧让人备了水,拿了干净的衣服,伺候她沐浴。左倾颜坐在浴桶中,热气氤氲,水雾弥漫。左倾颜昏沉的头脑思绪翻涌。今日的一幕幕,祁烬的每字每句,都像针尖,扎得她刺痛难忍。他为何要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便是瞒了他遇袭一事,也不至于如此……想起他被她言语刺激后受伤阴鹜的眼神,她痛苦地闭上眼。她也是,在那一瞬间,伤人的话就那么脱口而出,只因内心烦躁,根本就控制不住!她懊恼地将脸埋进水里。三千发丝湿了大半,披在木桶边沿。每次备水洗浴,黄芪总会在她水桶中放上几朵干杏花。在呼吸困难的临界点,她猛地抬头,大口喘息。阵阵香气弥漫鼻尖。忽然,她倏地一怔。香气……秦念初那名唤晚秋的婢女身上,就带着一股诡异的香气。虽然那个味道清新好闻,不算浓烈,可是在寺门口那样的地方,她依然能闻到那个香味,只能说明晚秋身上的香熏抹得极重。一个奴婢,抹了那么重的香,却故意靠近祁烬,就算不是为了献媚,也定然另有目的。依稀记得,药典记载,前朝有一秘药名唤绯香。闻之清香,犹如花朵芬芳,不过须臾,则使人忧郁烦躁,脾性大变。常闻此香,可使人狂躁疯癫,判若两人。左倾颜从浴桶中探出手,抓起刚刚脱下的脏污衣裙。凑近鼻子嗅了嗅。这场雨尤为及时,清凉的雨水将她身上的烦躁感驱逐了,却也将衣裙上残余的香气洗涤得干干净净。想要确认是不是绯香,也都来不及了。她揉着太阳穴,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没有之前那般烦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沁入心扉,也让她的心缓慢而平静地跳动着。她沉默地望着窗外,将思绪拉了回来。难道说,祁烬那般暴躁易怒,也是因为这诡异的香气?“小姐,可要加热水?”黄芪敲着门问。“不必......”大夏天的,哪里需要加什么热水,黄芪不过是担心她罢了。左倾颜敛着眉。水温渐冷,她的思绪也越来越清晰。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复盘着今日寺门口的一幕。兰提沁儿冲着谭晓卿去,无疑是想给谭晓卿一个下马威,目的是激怒谭晓卿,捏住谭晓卿的把柄,以此来威胁自己。兰提沁儿初来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