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灯光,姜宝珠一眼便认出为首之人正是当日将她和姜谦带入百川院的那位小童。
同时……
姜宝珠攥着剑柄的手不知不觉捏得越来越紧。
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在周婆子的授意下,前院那些刁难她的小童之一。
入京三月,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百川院表面上是书院,实则就是给京中那些胸无点墨的富贵草包装点面子的安乐窝。这里的人从上到下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书卷气不说,还浑身铜臭,一股子嫌贫爱富的势利风气。
要不是为了兄长,迫于头上这片遮风挡雨的薄瓦,她早就恨不得一剑捅破这该死的富贵窝。
不过,这么晚他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嘎吱——”
东边房间传出推门声,姜宝珠屏息凝神,只见黑暗中姜谦打着油纸伞走进大雨,向那提灯的三位童子走去。
兄长?
她提起一口气,目光紧紧追随着姜谦。见他向童子行礼,然后从袖中掏出了……
一叠纸?
姜宝珠蹙眉,莫非又是策论?
雨声潇潇,寒气极重。此刻约莫已经到了后半夜,大半夜的不睡觉,鬼鬼祟祟地交什么策论。
姜宝珠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随手将剑靠在墙脚,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窗外,为首小童接过姜谦的策论,提灯走出小院。最后一点暖黄色的光消失在大雨中的前一刻,床上的姜宝珠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般倏然睁开眼睛。
寅时是姜宝珠上工的时候。
每个寅初,姜谦早起为她准备好早点,半个时辰后,姜宝珠一面叼着玉米馍馍一面洗漱收拾,他则在小院子里点上盏油灯,开始一整天的苦读。
苏行之对他的学业尤其重视,不仅细细点评他所作的每篇策论文章,还特许他平日与书院中的其他学生一同上课。
虽说百川院内的学生多为家境不凡的富家子弟,姜谦却并不在意。只因授课的夫子几乎全是从前只在书中读到过的大人物,他求知若渴,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忘我境界。
他是忘我了,姜宝珠却没忘了他。
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出半日闲暇,姜宝珠拽着姜谦一路风风火火地站到了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中央。
“兄长,”她豪气地指了指眼前那栋金碧辉煌的高楼,道:“今日我请客!”
“小妹,这……”
“哎呀,别担心,你妹妹我有的是银子。”
自从到了京城,整日不是玉米馍馍就是清粥小菜,姜宝珠觉得自己上次沾油荤简直遥远得像上辈子。
她整日起早贪黑,顶着秋霜严寒在黑炭堆里来来去去,拿到的工钱却被周婆子等人克扣偷吃得不剩几个铜板。
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昨日,她终于一个暴脾气没忍住,威逼利诱——主要是威逼,一口气将过去三四个月的工钱讨回了个七七八八。
银子到手,又得罪了人。姜宝珠心想,不如当即便将这钱花出去吃顿好的,总比捂在身上招人惦记要强。
她一眼便瞧中了这京城最为繁华的酒楼——素有中州第一楼之称的三关荟。
“两位客官!请!”
伙计热情地招呼他们,全然不在意二人略显寒酸的穿着。
不愧是第一楼。
她心情颇好,眸中闪着好奇的光,对小伙计道:“你们家最最最好的菜是什么?”
小伙计歪着脑袋想了想,“本店名菜不少,但要说最最最好的菜嘛……”他眼珠一转,随后道:“那一定就是神仙肉了。”
“神仙肉?咳咳咳——”姜宝珠呛得差点吐出嘴里的茶水。
这中州第一楼未免也太嚣张了吧,竟连神仙的肉也敢吃!
“哎哟,客官您别激动呀。”小伙计忙又为她斟了杯茶,道:“这神仙肉它是有典故的。”
“敢问小哥是何典故?”听他这么说,姜谦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一看你们就是门外汉,”小伙计清清嗓子,帕子往肩膀上一搭,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桌边,继续道:“你们可知道本朝靖川长公主的威名?”
“靖川长公主?”姜宝珠与兄长对视一眼,摇摇头。
她并不知道。
姜谦却开口道:“我在书中读到过,靖川长公主是当朝天子的幼妹,也是本朝开国五将之一,曾镇守中州,大破天门、菩提、寄覃三关。传闻这位长公主英姿飒爽,骁勇善战。一剑可退千军,当时边境敌军无不闻风丧胆。”
“只可惜……”他叹了口气,“天妒英才。建国前夜长公主为刺客所伤,不久便撒手人寰。长公主骤然崩逝,天子哀恸不已,竟将即位大典生生推迟了三个月。”
“啊……怎么会这样?”姜宝珠方才涌起一股对靖川长公主浓浓的敬服之情,没想到下一刻便迎来斯人已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