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公主并非真的动怒,郭媛便涎着脸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就是一通儿央告,把那“好母亲”直说了几十遍,长公主直是哭笑不得,作势拍她道:“罢了、罢了,知道你这屁股底下放着针,再坐不下去,且去便是,路上小心着些儿。”
郭媛欢喜地蹦起来,一句“母亲过几日来接我”没说完,人便没了影儿,唯闻欢快语声自门外传来,却是在催丫鬟快走。
长公主转向贺顺安,微带歉然地道:“这孩子一直闷在家里,今儿委实是高兴坏了,失礼之处,贺大伴多多担待。”
贺顺安忙笑道:“香山县主天真纯善,全是长公主殿下教导得法。”
长公主谦了几句,亲送了他出门儿,又叮嘱跟去的管事妈妈好生服侍,直待刘长史进来报说,宫中派了马车并大队侍卫护送,方才安心。
午饭后,天便有些阴,闲云聚拢而来,阳光只间或投下几束,极浅一层金色,风一拂,便又被云遮断。
长公主歇午罢,陡觉身边空泛,遂披件大红织锦斗篷,自去庭中散步。
秋意深浓,许中花草泰半凋敝,木樨树下倒积了些碎雪,不过留个余香的意趣儿。只可叹,凉风一拂,落花便星散,这里一点、那里一粒,香气却再也不见。
长公主孤立于树下,眉间拢几分萧索,左右四顾,到底寻不到说话之人。
宝贝女儿进了宫,至于附马爷……
她叹一声,心像被什么牵着,有些微的疼。
抬手在胸前抚了抚,她缓了两口气,终究忍不过,皱眉问:“魏嬷嬷,今儿一天都没见着附马爷,他去了何处?”
“回殿下,附马爷前几日接了祥和胡同儿的帖子,今儿赴宴去了。”魏嬷嬷恭声禀道。
郭准有几个年轻时的旧友,皆是些读死书的腐儒,偶尔倒有一聚。
长公主眼皮一垂,抬手便掐住一根花枝,指甲尖儿刮擦着树皮,发出令人齿冷的声音。
她的说话声,也有些冷:“跟去都是谁?可安排妥当了?”
这些读书人,别看镇日里读着那经史子集,实则那肚中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才子佳人什么的,最得他们的心意。
只消一想起郭准那张犹似少年的面庞,她掐住花枝的手便愈加用力,眉眼都寒瑟起来。
哪怕她舍了他、弃了他,他也得呆在她手心里,哪儿都不能去。
除非她死。
或者,他死。
一丝凄厉,自她眸底飞快划过。
魏嬷嬷头垂得极低,说话声也同样地低:“启禀殿下,耿大监与乌管事都跟着去了,近身服侍附马爷的那四个,皆是殿下亲点的。”
长公主手指一松,花枝轻晃,掉下几片残叶。
“殿下放心,有什么事儿,那边儿会马上传信回来的。”魏嬷嬷又添一句。
长公主点了点头:“也还罢了,等回来了,本宫有赏。”
魏嬷嬷忙谢恩,长公主懒懒地摆了摆手,不大提得起兴致似地,将斗篷朝身上一拢:“回罢。”
极轻的吐字,仿似再无半分力气。
魏嬷嬷忙唤来小宫人,将长公主又扶回屋中。
略坐了一回,长公主只觉百无聊赖,忽地想起一事来,问:“去兴济伯府送礼的人可回来了?”
魏嬷嬷恭声道:“回殿下,已经都回来了。因殿下歇午,老奴没敢吵叫他们打扰殿下。”
长公主来了两分精神,坐直身子吩咐:“叫她们进来,我细问问。”
想必程氏见了那三名舞姬,又要“病重”了。
长公主笑起来。
闲来无事,听几句闲话,权作消遣,足够她乐上一阵子的。
魏嬷嬷领命而去,可未过多久,她竟又匆匆回转,青白着一张脸,走路都不大稳当也似。
更奇怪的是,她身后竟还跟着刘长史,面色亦是青白一片。
“这是怎么了?你两个怎么又到了一处?”长公主正自无聊得紧,恨不能有件事情做,见状倒也不急,只闲闲地问,唇角还挂着一个笑。
二人闻言,不及回话,尽皆双膝一软,“扑嗵”、“扑嗵”跪倒在地,刘长史更膝行两步,伏地颤声道:“启……启禀殿下,宫里才传了话,说是……说是县主摔伤了!”
“什么?”长公主大惊失色,霍然起身,衣袖拂过梅花几,“豁啷啷”数声,几上盏盘尽皆落地,滚得到处都是。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踩着遍地瓷器,长公主跌跌撞撞上前,一把将刘长史从地上拎起来,赤红着两眼、额头青筋小蛇般扭动,便浓脂厚粉亦掩不去。
她自幼练习骑射,手劲儿颇大,刘长史只觉整条胳膊都麻了,哆嗦着道:“回……回殿下,下官也没来得及问详情,马上皇城就要下匙了,殿下……”
“备车!”不容他说完,长公主已是用力一推,直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