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陈滢所言,“留一线”二话不说,利落应声“遵命”,便步履如飞地去了。
目送她行远,陈滢亦往花厅行去。谁想,才踏出两步,斜刺里陡地跌跌撞撞冲来一人,一把便扯住她的衣袖。
陈滢本能夺手,转眸处,却又停下动作。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薛芷。
“薛二姑娘,您醒了?”陈滢问,向她身上扫两眼。
薛芷面色苍白,发鬓有些散乱,精神却似已渐复。
在她身后,几名丫鬟气喘吁吁地追出来,见了陈滢,俱皆停步屈身,其中一人喘息着回话:“回……回校长,婢子们没拦住,薛二姑娘她……”
“无事的。”陈滢温言道,向她们摆了摆手:“你们去花厅吧,那里正缺人手。”
花厅中一片狼籍,需得清扫出来才是。
丫鬟们很快便去了,陈滢复又转望薛芷,语声和软:“薛二姑娘觉着如何?头还晕么?”
薛芷摇摇头,拉住她衣袖的手越发着紧,发红的两眼蓄满了泪:“陈校长,我三妹妹她……她如何了?”
“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她现在还没醒过来。”陈滢回道。
薛芷身体晃了晃,似摇摇欲坠。
陈滢忙扶稳她,尽可能地安慰道:“虽然薛夫子伤势有些重,但好在只伤了一小片肌肤,别的地方并无大碍,性命应是无虞的。”
方才她仔细观察过,薛蕊呼吸平稳、体温正常,至少以当下情形而言,还不算太糟。
薛芷闻言,面上浮起一个苍白的笑。
“这委实都怨我。”她边说边摇头,发鬓散落下来,垂在肩上,衬她清秀的脸,模样极堪人怜:“三妹妹变成这样,缘由都在我身上。我……我委实罪孽深重……”
她闭上眼,泪水滚落腮边,泫然欲绝。
陈滢看了她片刻,半扶半拖着她往廊角行去,一面轻声问:“薛夫子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是因为您对她说的那些话么?”
薛芷陡然张开眼,盈盈泪眸凝在陈滢身上,隐着几许震惊:“您怎么知道?”
“猜也能猜出来。”二人来至廊角,陈滢请她于凳楣子上坐下,左右四顾。
校园里空荡荡地,第二节课的铃声才响过,学生们皆在教室,这藤萝垂挂的曲廊,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薛芷有点失魂落魄,被陈滢半是强行地带至此处,亦不自知,坐下来后,便又将帕子来拭泪,哽咽道:“我今日来,是想给三妹妹提个醒儿,父亲他要……”
她蓦地息声,搁下精致的绣花帕,面上露出极为厌惧的神色来,怔望着远处发呆。
好一会儿后,她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来倒要让您见笑。委实是自新娶了夫人后,父亲对夫人……言听计从,极是……爱重。就在上个月,父亲上官家中死了一名美妾,那位大人极是伤心。父亲听闻此事,便将之告诉了夫人,夫人便道……”
她紧紧蹙着眉心,似在拼命抑住声音中的颤抖:“……夫人便道,三妹妹虽被人污了身子,生得却是极美,若就这么孤苦伶仃过上一辈子,却也可怜,倒不如……倒不如将三妹妹许了那位上官,既予了三妹妹一份前程,又讨得上官宽心,正是两全之法。”
言至此,她再度紧闭双眸,面上厌惧之色愈浓,仿似仅仅只是这般叙述,已然污浊得叫她无法直视。
陈滢面色如常,视线仍旧抛去远处。
不知何时,已是云散雨收,天空却不及方才明净,一层淡淡的阴霾,拢住翠绿山峰,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然而,陈滢却并不觉其美,心底唯余冷瑟。
薛芷所言的夫人,正是新嫁予薛大人的续弦——卢宛音。
却不知,这位曾经的卢二姑娘——如今的薛夫人——出于怎样的心理,竟要将薛蕊许予他人?
“恕我冒昧,多问一句。以薛夫子的情形,那位上官不介意?”陈滢问。
纵使活过三世,她仍旧不能理解古代男子的妻妾观,此一问,无意褒贬,只是纯粹的不明。
薛芷张开眼,扯动嘴角,笑容有些空洞:“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不过么,一个妾而已,玩意儿一样的东西,干不干净的,又有什么打紧?只消美貌便已足够。”
言至此,她的笑容里,又添别的意味:“再者说,又不是长长久久在一息。玩儿腻了,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了,再换个新的便是,又有谁会多问半句?”
“薛夫子乃官员之女,亦能如此对待?”陈滢又问。
据她所知,官员之女为妾,也应是贵妾、良妾,而这一等妾室,是不可任意处置的。
薛芷回眸,看向陈滢的视线中,含几分讶然,旋即,又化作哀凉:“校长这话,只好放在从前来说。”
她叹了口气,神情怅怅:“若三妹妹还和从前一样,背后有薛家撑腰,无论为妻为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