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闻言,点头不语。
万氏虽眼界不够宽,基本认知还是有的,一行一止倒也有度。
赏卢二太太胡氏东西、将卢三姑娘接去正房,前者为拉拢,后者则为敲打。
胡氏膝下有三女,除二姑娘卢宛音是嫡出外,四姑娘卢宛卿也是嫡出。
庶女得了门绝好的亲事,嫡出女儿往后只怕还嫁不了这般好,胡氏心里会舒服么?
身为嫡母,但凡她动点歪念头,好事也要变坏事,是以万氏才要把卢三姑娘护起来,敲打胡氏,令她不得妄动。
此时知实又道:“那蔡大人倒也诚心,没过几日便亲自登门下聘,三书六礼皆是全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开春儿。二月初的时候,卢三姑娘便已出阁了。”
陈滢轻轻“唔”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既然卢三姑娘去年四月定了亲,则送去薛大人府上做妾的人选,也只能换人了。”
卢、薛两家本就不曾说定人选,忠勇伯府临时换人,也并不算失礼,只消将个庶女嫁去,这笔交易仍是圆满的。
“姑娘说的是。”知实动作极微地点了下头,声音愈发地轻:“三姑娘定亲后,伯府中与三姑娘年岁相仿、又庶出的姑娘,便只剩下三房的五姑娘。伯夫人便与三太太说了这事儿,三太太自是应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四月底的时候,薛大人的发妻忽然得了场急病,殁了。薛大人不好就纳妾,这事儿便只能再往后拖。”
她仿佛觉得很不可思议,眸子张大了些,又续:“那时候,薛大人调去泰安州做了同知,离济南府倒也挺近的。忠勇伯爷恐他丧妻伤心,端午节那日便请他来吃酒听戏。那天来的客人极多,里头就有与卢二姑娘定下婚事的诚意伯一家。”
陈滢唇角动了动:“不必说,那宴席之上,定然出了事儿。”
“还真叫姑娘猜中了。”知实露出既似解恨、又带怜悯的神情,轻声地道:“就在众夫人太太们赏花儿的时候,先是撞见卢四姑娘慌慌张张从花房跑出来,随后大家便瞧见,那卢二姑娘与薛大人……衣衫不整,抱着睡在花房。诚意伯夫人当即大怒,拂袖而去。”
她轻叹了一声,息住话头。
当年卢宛音姐妹背后编排陈滢之事,知实记忆犹新,是故听闻她倒霉,自觉出了口恶气。
可再一想,这卢宛音也真个命苦,损了名节,不得不下嫁给老头子为续弦,身世却也堪怜。
陈滢默然而立,面色微寒。
又是名声。
为了这么个狗屁玩意儿,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就这样毁了。
而最荒谬的是,就在一年前,卢宛音还曾背后嘲讽陈滢名节有亏。彼时的她一定不曾料到,有朝一日,她会被这两个字紧紧捆缚,以一生殉葬。
“接下来的事情,还真是很容易猜。”陈滢淡然接语,面上有着一丝厌倦,“诚意伯这门亲事,忠勇伯府是绝不会放弃的,算来算去,便只能请卢六姑娘来救场了。”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卢宛音当众出丑、卢宛卿又担上了算计嫡姐的名声,忠勇伯府若要留住这门亲事,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仅剩的嫡女卢宛宁嫁过去。
如此一来,两府仍旧是姻亲,那诚意伯府想也不会拒绝。
至于卢宛音,只消将她嫁给薛大人,她的名声便也保住了。
“姑娘说的是。”知实说道,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伯夫人第二日便去了诚意伯府,然后便把庚帖给换了过来。卢二太太一下子就病倒了,养了几日才好,过后她便去伯夫人跟前哭,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叫卢二姑娘顶了卢三姑娘的亲事。”
陈滢讥讽地勾了勾唇。
可在心底里,她又觉得哀凉。
嫡女金贵、庶女卑贱,在任何一座府邸,胡氏所为都不能算错。
知实仍在继续往下说:“伯夫人那时候像是也有些意动,只她还没拿定主意呢,卢三姑娘忽有一日滑倒了,险些把腿给摔折。伯夫人很不高兴,许是觉着二太太心太急,两下里反倒生分起来。”
轻若飞烟的声音,自陈滢的耳畔飘过,让她遍体生寒。
这世上对女人最苛刻的,往往便是女人,因为,只有她们才更清楚,彻底地毁掉一个女人,是件多么轻而易举之事。
“那位卢三姑娘,想是极为聪明的。”陈滢叹一声,不知是该为此庆幸,还是为此悲哀。
这一摔,怕是真假掺半,有胡氏的算计,而卢三姑娘自己,才是真正的推手。
以自残来自救,怕也是这个时空的特色了罢。
知实闻言,先点了点头,复又摇头,道:“也不只卢三姑娘聪明,那位蔡大人也是个好人。说来也巧,三姑娘摔倒的时候,恰好蔡家有个管事妈妈来给伯夫人请安,这妈妈亲眼瞧见了这事儿。过后没几日,蔡大人便亲自登门,与伯爷在书房里说了半日的话,伯爷回来后大发雷霆,道是若再有人生事,为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