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知实拉了拉陈滢衣袖,小声提醒:“夫人想是……宿在枕霜居了。”
李氏要在枕霜居过夜么?
陈滢终是恍然大悟。
原来,李氏把人全都遣回来,是这么个意思。
倒也算是个好消息。
她的父母已然冰释前嫌,一直以来的问题得以解决,她自是欢喜。
“抱歉,我没想到这一层去。”陈滢向紫绮笑了笑。
话一经说开,紫绮就显得自然多了,喜滋滋地笑起来:“才罗妈妈把被褥衣裳都送了去,是巧儿亲手接的,罗妈妈还得了夫人示下,夫人说,没她的话,不叫婢子们过去服侍。”
陈滢点了点头,吩咐她退下,心情很有几分复杂。
李氏这么快就原谅了陈劭,而陈劭更是一反常态,态度积极地将李氏留在了枕霜居,这两个人相向而行,当然是好事。
可是,陈滢还是觉得有一点不自然。
李氏转变得太快了。
陈滢还记得几个小时之前她眼底的戾气。
这在李氏是极少有的,不,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却不知陈劭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如此迅速有效地扭转了事态?
陈滢没有再继续深想。
每一对夫妻都有他们的相处之道,李氏与陈劭结缡多年,感情不可谓不深,或许这便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法子。
总归这是李氏自己的决定,身为女儿,陈滢自当尊重。
虽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但此事对陈滢的触动不小,入夜后,她睡得不太安稳,天还没亮便醒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推衾而起,掀开纱帐去看时漏。
案上点着一支细烛,洒下满室微光,陈滢一眼便瞧见,那时漏才过寅正。
她不由苦笑。
凌晨四点多就醒了,这一觉睡得还真是短。
忖了片刻,她索性起床穿鞋。
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早早把功课做完,剩下的时间可以多写几份教案。
接下来,陈滢还要在京城逗留两三个月,至少要待到秋天陈漌大婚结束,才能重返济南。如此一来,她之前备下的教案可能还不够。
一面在心里盘算着,陈滢一面穿着绣鞋。
那绣鞋是今年府里才制的竹底鞋,仿着前朝木屐的样式,上头还有几根绑带用以固定。
陈滢此时便摸索着去系那绑带。
只是,那布带很不好系,不是紧了就是松了,陈滢倒了几次手都系不好,她不由有些发急。
“啊!”
短暂而凄厉的叫声,利箭般刺入耳鼓。
陈滢猛地抬头,心头重重一跳。
出事了?!
她僵伏于床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四下里声息皆无,唯沉夜寂寂,满室烛火幽微。
陈滢尽量放缓呼吸,侧耳细听。
仍旧很安静。
那尖叫声就像来自于她的想象,而现实中其实并不曾发生。
陈滢丢开绣鞋,正欲起身,门外蓦地传来知实微带惺忪的声音:“怎么回事?”
陈滢动作一顿,心又往下沉了沉。
连知实都醒了,那就表示,方才的那声尖叫,并非幻觉。
确实出事了。
此刻,门外已经响起了轻微的衣物窸窣声与脚步声,还有更加低微的说话声。
陈滢知道,那是知实在低声询问外头守夜的婆子。
“知实,进来说话。”陈滢提声吩咐道,再不去管绣鞋,盘膝坐在了床上。
知实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挑帘而入,屈身道:“姑娘醒了?”
“外头是怎么回事?”陈滢问道。
几乎就在她问话的同时,远处骤然响起一片喧哗。
陈滢心头一凛,直身看向窗外。
窗外是幽静的庭院,鸣风阁似还在沉睡着,再远一些的花园、游廊与夹道,此时亦很安静。
“婢子叫婆子去打听了。”知实蹲下来,将那绣鞋拿了过来,整理着上头的布带,一面便问:“姑娘现下就起么?”
陈滢蹙眉不语。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慌。
知实此时已经将那绣鞋整理妥当了,见她如此,便轻声安慰地道:“没准儿是哪个小丫头魇着了呢。这天儿热,晚上睡不实,婢子小时候就魇过。”
陈滢“唔”了一声,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便赤足下了床。
“这鞋子穿着不利索,我换一双罢。”她说着话已是将绣鞋踢进床底,从旁边拿过一双男式薄靴来,伸脚蹬上,复又将箭袖套好。
这是她平常练箭时的装束,每天都备着一套。
远处的喧哗声在此时变得飘忽起来,时有时无